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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之味

[color=blue]　　　　　　　　　　　　　　[size=6][color=black][b]唐家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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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母离婚了，这对我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我一直觉得家就像树枝，
父亲是木质部，负责支撑，母亲是韧皮部，负责养料运输，而我就是上面的叶子。
现在的我则是一片失去树枝归属的叶子，在半空中飘啊飘的。

　　「下雪了，快起来看！」我一边叫一边兴奋地推开房门。父亲扭头微睁着眼
睛，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拉了拉被子，眼睛又闭上了。

　　我走到床前，拍着被子，说：「外面『一片白』，快起床，快起床！」

　　母亲头看着我，说：「死崽，你不冷啊？」母亲已经醒了，她责怪地看着只
穿了一套棉毛睡衣的我。说完，她拍了拍父亲，「老唐，把他拉进来，等下感冒
就好了！」父亲抬手把被子弄了一个空隙，我便钻了进去，躺在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父亲突然开口问道：「外面下蛮大的雪啊？」

　　「是啊！反正我看到小区的院子里全白了。」

　　「好！起床！吃完早饭，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照几张相。」

　　看到父亲突然有兴致去玩，我自然是高兴地附和，然后飞快下了床，跑进自
己房间穿衣服。

　　父亲是个卖钢管的商人，平日里但凡有人去店里买东西，我才能看到他一副
感兴趣的表情。而对于我这个独生子，他虽然是关心的却始终不是他所感兴趣的，
而他所表现的关心也大部分是在学习方面，所以，很难得能看到他有这个兴致带
我出去玩。

　　厨房里开始传出金属碰击的声音了，母亲应该也起床开始准备早餐了。

　　母亲是很传统的中国妇女，相夫教子，持家有道。不仅烹饪家务能处理得恰
到好处，连我们家和父亲店里的账目也全由她打理，在很多人眼里她确实是没话
说的。

　　我走进厕所，手习惯性地往门外的电灯开关上一拍，毫无反应。我退后一步，
诧异地看着那个被我拍下的开关，接着又按了两下。

　　我刚要抱怨，就听见母亲的声音。

　　「老唐，停电了！」

　　「啪啪啪！」父亲穿着拖鞋走进了厨房。

　　我打开水喉，「吼——吼——咳」，几丝「黄泥水」伴着空气喷了出来，发
出一阵老人吐痰的声音，然后断断续续地流出一些土黄色的锈水。「这么倒霉！
停电又停水？」我心里想。无奈，我只好拿起杯子走进厨房，打算去饮水机那接
点水来洗漱。

　　厨房里，父亲正站在灶台上，手里拿着电筒正在检查高处的煤气表，而母亲
则提着一个水壶在一旁看着。

　　我一边接水一边扭头看着她们说：「水也停了。」

　　母亲有点诧异，她扭开一旁的水喉，「吼——吼——咳」，和厕所的情况一
样。

　　「老唐，现在怎么办？」

　　「算了，去外面吃。」父亲从灶台上跳下来，说，「吃完饭我一定要去找煤
气公司，昨天才交的钱，居然今天就没有煤气了。」

　　父亲开着车载着我和母亲去吃早餐，跑了几个平时一贯去的早餐店都没吃着，
不是人满为患就是因为断水断电关了门。一夜过去，林州城里已经大不一样：雪
被扫到了街道两旁，树枝则被挂满的冰凌压弯，天空一片澄明，不再是灰蒙蒙的
了。终于，我们找到了一个人不算太多的小店草草地吃完了早饭，期间父亲打了
几个电话，从他的应答中我得知——我们店里的伙计因为家里有事，今天要请假
一天；郊区的高压电塔倒了，导致城里大部分地区都停电了；自来水厂也因为水
泵的电压不稳，因而造成了很大一部分地区停水。

　　当时我以为只是暂时性的，可是水和电却是停了足足两个星期才来。印象里
只记得那时的林州很冰冷，入夜后如死城般一片漆黑。而我们三个则每天都腻在
一起——除了父亲有时候开车出去加油——这让我很开心，因为平时我可没这个
机会。

　　尽管我和母亲一致认为这么恶劣的天气是没有人会来买钢管的，可是父亲依
然坚持，所以我们也就直接被载到了店门口。

　　「来，去把卷闸门打开，我看你最近有没有锻炼。」

　　父亲笑着望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过来。我心里想他这是在小瞧人。
于是拿着钥匙就跑下车。

　　卷闸门确实是有点重，不过我还是可以勉强一个人搞定。「哗」的一声，卷
闸门被我推开了。「啪」的一声，汽车门被大力关上了，我回头看见母亲面有愠
色的一个人走了过来，那辆白色汽车调了个头之后就开向了冰冷的街道。

　　「爸干嘛去了？」我看着母亲，话全在脸上。

　　「不管他，走！」母亲话中带着不悦，拉着我往屋子里走。

　　「他讲他是去加油了。」母亲补了一句。

　　「他不是还有差不多半箱油吗？」我疑惑的说。母亲看了看我，说：「哪个
晓得？（谁知道？）」

　　「我要呆在外面，顺便把管子上的积雪清理一下。」

　　我自告奋勇地申请留在外面只是为了避免在这种时候和母亲尴尬地呆在一个
空间里。

　　钢管上结的是一层厚厚的冰，只有表面撒了些雪。必须要用锤子一点一点地
敲才行，结果我费了很大劲才把它们清理干凈。当我回到屋里，看见李阿姨正站
在母亲的旁边，而母亲则戴着老花眼镜在看着一堆纸，应该是保单之类的。

　　我们家的保险大部分都是经过这位李小姐买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独力养着
两个孩子，个子不高，脸上的坚韧却是看得出的。她外衣里的套装看上去整洁却
单薄，这么冷的天还要出来跑业务，着实难为她了。

　　「小少爷，好久没看到你了。」李阿姨笑着看着我，「又长高了哦。」

　　「你好。好久不见。」说完，我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横山家之味》。这本书已经被我丢在这里几个月了，是该看
看了。

　　「这么久没看到，都变成小帅哥了，肯定很多女孩子追吧。」李阿姨看着我，
话却是说给母亲听的。

　　母亲拉低眼镜看着我，笑而不语，然后继续看着手中的那份文件

　　其实自上一次我见到李阿姨到现在，我并没有长高。事实上从我十四岁开始
身高就几乎没变，每每说起这件事，母亲都笑而不语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母亲喊道：「崽，你来看看这个。」我和上书，上前接过她手
里的文件。

　　「你说我买一份好不好？」母亲摘下眼镜，看着我。

　　「这里写着只要头五年每年交十万，以后每年就能拿到一万回利，可以一直
保到你七十岁……」李阿姨指着文件，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向我解说了。

　　我抬头看着母亲问：「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每年有一万拿，没什么不好？」

　　「你觉得好就好，我没意见。」

　　「给你爸也买一份，怎么样？」她还没等我回答，就转头看着李阿姨，说：
「给老唐也买一份，可以吧？」

　　「当然可以，我们这是面向老客户的，我是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过来告诉你。」

　　「还是先打个电话给他，你知道的，这些事情始终要和他商量。」母亲说完，
看了一眼李阿姨，然后拿起电话开始拨给父亲。

　　当时的我很清楚看到母亲对李阿姨使了个眼色，但我并没有深究下去，直到
后来我被告知父母离婚后，我才开始弄明白那其中所代表的意思——已经离婚的
两个人，财产上的纠纷够多了，着实没必要再加上一笔。

　　父亲对这份保单倒是有些兴趣，只是听他说全城的油站都开始闹「油荒」了，
很多汽车都要跑到城外国道上的加油站去加油，而他也正在排队，一时半会是回
不来了。母亲本想让李阿姨等父亲回来，但她已经约好了另一个客人，结果也就
只好作罢。最后只有母亲一个人买了保险。

　　父亲终于在近黄昏的时候回来了，载着我们去吃晚饭。我刚上车就翻出一个
还没拆包装的奶瓶，于是好奇地问：「怎么有个新奶瓶？」

　　父亲扭头瞄了一眼，说：「哦，刚才加油的时候抽奖抽到的。」说完，他就
从我手里拿过奶瓶，塞进了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中。

　　「嘿嘿，这年头还有加油送奶瓶的。」母亲冷笑地说，然后双手往胸前一抱，
靠向后座。

　　「嗯……」父亲应了一声，然后说，「我下午跑了趟煤气公司，好多和我们
一样停了煤气的人都去了，他们回答是说天气冷把输气管给冻坏了，已经去抢修
了，今晚一定会弄好。」

　　「那就好，这么冷的天，有煤气起码还可以在煤气炉上烤火。」我半开玩笑
的说。

　　「亏你想的出。你就不怕中『煤毒』。」母亲轻微地责怪道。

　　「是『煤气中毒』吧！你省掉两个字可要吓死人啊。」我揶揄了一句。

　　母亲白了我一眼，说：「意思知道就好了嘛！」

　　我笑了，母亲也笑了。父亲看着前方，没笑。我留意到汽车油量表的指针是
指着F 偏下很多的位置。

　　从那天起停水停电的时间里，每天晚上我们三个都会围在煤气炉旁边烤火。
以至于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我记忆里最温馨的画面。后来我爱上了在冬
天的时候下厨，也许和这段记忆有关吧。

　　半夜，我醒来，发现窗户上已经蒙了一层雾，目之所及的家灯都晕开成了一
团朦胧。屋外，传来了树枝断裂坠地的声音，想必是被什么给压垮了吧。[/color]

[[i] 本帖最后由 三界妖灵 于 2010-2-20 20:47 编辑 [/i]]

这是我闲来无事写的一篇以生活中淡淡的情绪为主要表现的小说，参考了是枝裕和的《横山家之味》，请大家多指教。

回复 3楼 的帖子

谢谢指教～如果有毛病的地方，麻烦一并指正！谢谢各位看官了

就到这里吗？不过有的事儿点到为止蛮有回味的，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