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immortel 2009-7-19 23:12
闲话诗钟 张西厢
闲话诗钟 ●张西厢
一、钟义
昔人敲钟,规律极严,拈题时,缀钱于缕,焚香寸许,承以铜盘,香焚缕断,钱落盘鸣,以为构思之限,故名「诗钟」,即刻烛击钵之遗意也。钟虽小品,惊天地,泣鬼神,征夫怨妇之思,怀乡忧国之感,均可流露于寥寥十四字中,变化无穷,奥妙莫测,固属雕虫小技,亦洋洋乎大观,或谓此中兴味,胜诗十倍,经验之语也。
二、钟意
诗钟固重对仗,尤重立意,无意义之诗钟,谓之「哑钟」,敲之不响,唱之无味。盖以白粉墙对黑漆板之类,决难引人入胜,粤派之弱点,即在于此。故正宗之诗钟,须有诗之声调风格,置之于诗中,则为名诗,置之于钟中,则为名钟。或谓诗钟,须有起承转合之势,未免言之过甚,盖诗钟为七律诗之一联,古人名联,或对描事物,或直舒怀抱,绝少于一联中,备有起承或转合之势也。
三、钟派
清初闽人,已有此制,名日「改诗」,即改律句绝句之七言诗而为两句也,此种改诗,或有称之为单羊角对百衲琴,雕玉双钩者,要皆不如诗钟名称之普遍。诗钟向有闽派、粤派之分,两派之争至今未息,闽派重空灵尚意义,粤派重典实尚对仗,平心而论,两派各有所长,能化粤派之典实,而兼闽派之空灵,斯为上乘,忆粤人蔡乃煌为钟坛宿将,且以敲钟得官,然每阅及粤派钟卷,即投之于簏中。故粤、闽两派之分,亦非限于人地也。近人林熊祥先生,对于诗钟之意见主张宽大其门径,使成为一种较绝句更为锤炼之诗,而侪于一般诗歌之列,善于此道者,多抱同感,若能别树一帜,使此铁钟而成为原子钟,不可谓非艺术界之一大改进也。
四、钟社
独起敲钟,兴味索然,故欲敲钟,必先集社,钟社之设,并无若何组织,亦无任何作用,不过文人墨士,藉以发舒怀抱,联络感情而已。近数年来,台、港两地,钟社之多,竟达四十余处,可谓盛矣。岂欲敲醒国魂欤,激扬民气欤,余拭目以俟之。
五、钟眼
钟眼须稳,务求不能移易,例如联与连,不得相混,用连?则可,用联?则不可,与榻,不得相借,用东则可,用东榻则不可。钟眼,更以有来历为佳,例如「千雪」一唱「千眼西方般若佛;雪肤南内太真妃。」千眼出自佛典千眼千手观世音,雪肤出自长恨歌「雪肤花貌参差是」。钟眼如不相称,则对仗更须求其工稳,上例「千」与「雪」绝不相称,而以「眼」、「肤」承对,可称能手。
六、钟题
普通拈题,常用抽字及翻书等法,以昭公允,分咏事物者,于书中翻出两事物,嵌字格则于书中任翻数字,作为钟题,绝少由每人自出题目也。分咏、合咏不可犯题面字,例如分咏「元宵」、「蝶」。则钟句须避用「元宵蝶」三字。分咏合咏事物,并忌以代替字明点题意,例如「象、扇」分咏。若用大兽、交趾兽、挥羽、羽毛、一羽、裁纨等字,不啻将题字明明点出,决难得到佳句,且易失去题意。例如「争钦挥羽运奇谋」、「指挥一羽定三分」明明是咏卧龙而非咏扇也。钟题可任意加以某种限制,以增兴趣,如合咏「竹」限用一「毛」字,则钟联中,须有「毛」字。反之,亦可禁用「虚节风月?竿箨君妃栽」十字,则钟联中须避用此十字也。此外,尚有更严格之限制者,即钟题虚字而限实用,例如「而了」二唱,则须实用「吉了」、「以而」;「若于」二唱,则须实用「兰若」、「杜于」;「若然」二唱,则须实用「巨然」、「贺若」等等,方为合格,文人墨客,兴到之余,好用其极也。分咏、合咏,以切正本题不能移咏别人别物者为原则,严格言之,咏狗者不能移到犬,咏冠者不能移到帽。
七、钟典
古人名句,多用常语而不用典,如「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语虽浅近,意则深长,诗钟亦何独不然,不得已而用典,既忌过僻,而点题亦极严格,咏「履」不能引用「鞋」典,咏「眼」不能引用「目」典,以原典有履字眼字者为合格,如「象、扇」分咏,引用焚身典,多有以牙代齿者,殊为不妥,盖原典是齿而非牙也。钟贵典丽堂皇,引用僻典固不宜,即稗官野史之章回小说,亦须避用为宜。
八、钟句
诗钟常因限于题字及题字之位置,而造句煞费苦心。总之,以字字不落空,字字不能移易为佳制。例如「两空」六唱「不住猿声啼两岸;但闻人语响空山。」字字出自唐诗,字字不能移易,可称闽派中之佳制。基此理由,若能分集古人诗句,或古人诗意,且对仗工整,而切合题意者,较之自造,尤胜一筹。造句之技术,尤贵奇峰突出,例如「红豆啄残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若易以「鹦鹉啄残红豆粒;凤凰栖老碧梧枝。」则较平实无奇矣,当年杜老,亦何曾不推敲及此乎。钟句避用叠字,盖仅仅十四字之小品,一字千金,不宜浪费半字,若以钟眼而叠字,则更不可,如「元旦」四唱,倘用元元、旦旦之叠字,则为三唱乎,抑为四唱乎。分咏事物之造句,常因两事物之相距过远,而难于落笔者,于此时须先觅对字,再就对字而构思,例如分咏「汉光武、燕」。先觅赤帻、紫襟等之对字,分咏「牧童、蛇」先觅骑牛、吞象等之对字,则自易落笔矣,惟追求对像,须下工夫,务使有鸳鸯交颈、鸾凤和鸣之妙,不可有彩凤随鸦、鲜花插粪之嫌。
九、钟对
诗钟固重立意,并重对仗,有半字之差者,即非上乘。以虚对虚、实对实、地名对地名、姓名对姓名、颜色对颜色、朝代对朝代为工整。若字面亦能相对,如放翁对茂叔,司马对卧龙更佳。诗钟虽为诗之一联,然切忌流水对法,而对仗亦不宜假借,例如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在诗则为名句,在钟则嫌其以「翼」对「通」。以「春蚕」对「蜡炬」,不能合格。惟如前例,以「人语」对「猿声」,两字连用,借对一字者,则无不可。而双用常语,如「天地」对「古今」,「春秋」对「江汉」,则更无不可。
诗钟常有以字面相对而假借者,例如「重九」五唱,「昂藏愿拜重瞳象;谄媚宁容九尾狐。」「象」与「狐」,字面相对而实不对,虽极巧妙,亦以少用为上。盖「九尾狐」为一固定名词,而「重瞳象」则否,难免对仗不称之嫌。此外,以一物对两物者,谓之「三脚钟」,例如「风云」对「秋月」,「雨露」对「春烟」,风云、雨露,各为二物,而秋月、春烟,各为一物,在律诗中尚嫌不称,何况诗钟。
出比、对比,须凑合天然,铢两悉称,若一比堂皇,一比纤巧,一比如天,一比如井,彼此失衡,谓之「跛脚钟」,作者最易犯此通病,故往往一比自然,一比则生硬,一比如香象渡河,一比则如黠鼠偷油,一比吓煞夫人,一比则跪在?下。初抱「句不惊人死不休」之奢望,卒之反有「满城风雨近重阳」之叹,若能先从平易处着笔,则可减少此种困难也。出比用典,则对比亦须用典,而典故时代,不宜相距过远,如以三代典故属对三代典故固佳,即属对秦汉典故亦可,若两时代相距过远,或引用典故之内容,彼此失衡,均为小疵。盖以吴道子之钟馗与潘雅声之美人,并悬于书室中,终觉不称也。
十、钟律
诗律要细,钟亦何独不然,古人律诗,求其最合诗钟之条件者,惟少陵耳。如
「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
「笋根稚子无人见;沙上凫雏傍母眠。」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
「波飘菇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
「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
「岸容待腊将舒柳;山意冲寒欲放梅。」
「刺绣五纹添弱线;吹葭六管动飞灰。」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盘餐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北极朝庭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
诸联,若置之于钟中,称之为「钟圣」,谁曰不宜。而「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一联之浑雄庄晒,尤可作为首选之标准也。
十一、钟声
香港钟声多,而台湾更多,真有「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之感,顾名思义,诗钟之声调,须和谐而响亮,始足发人深省,因之平仄不可失调,第一字可不论,第三第五字则必论,出比第三字可不论,对比第三平字则必论,例如「珠帘暮卷西山雨;画栋朝飞南浦云。」、「巫峡啼猿数行泪;衡阳归雁几封书」在诗固称名句,在钟则嫌数字拗韵,而「南」字失调也。至若对比第三字,应平而用仄,在古人七律诗中,尚不多见,况于钟乎。
十二、钟评
评选诗钟,为一难事,见仁见智,各有不同,惟古人名句,传诵至今,犹众囗同声,盖文艺自有其客观之优点,绝非成见或感情所能左右也。尝读唐司空图所列《诗品》二十四种,见地极高,可作诗钟评选之标准,即雄浑第一、冲淡第二、沉着第三、高古第四、纤秾第五、典雅第六、洗炼第七、劲健第八、绮丽第九、自然第十、含蓄第十一、豪放第十二、精神第十三、缜密第十四、疏野第十五、清奇第十六、委曲第十七、实境第十八、悲慨第十九、形容第二十、超诣第二十一、飘逸第二十二、旷达第二十三、流动第二十四。捐除成见。破除情面。执此尺以量之。可无遗恨矣。
十三、钟 格
概说
诗钟格式,可分:合咏格、分咏格、笼纱格、嵌字格四类。而嵌字格又分:凤顶、燕颔、鸢肩、蜂腰、鹤膝、凫胫、雁足、魁斗、蝉联、辘轳、比翼、汤网、云泥、鼎峙、晦明、碎锦、双钩、四皓、五姐、六逸、七贤、八龙、九老等格,分述于左。
(一)合咏格
即将题意表现于钟联中,以不犯题字为原则。亦有例外者,并得随意加以某种限制,例如。
花落知多少:合咏,不犯题字
绣坏料添红一片
锦茵应减绿三分
凄凉墙外飘难数
狼藉阶前扫几回
(二)分咏格
即分咏事物也,以不犯题字为合格,例如
岳飞、虎:分咏
画尔不成翻类犬
字之曰举并称鹏
笔、邮票:分咏
万国花封元首相
五云草判黑头公
(三)笼纱格
即将题字暗藏于钟联中,隐约如见,呼之欲出,例如
左易:笼纱格
牙因知味承恩幸
思未能言擅赋才
(四)嵌字格
1、凤顶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每句之第一字,所谓「一唱」也,例如
人鸟:一唱
人凭赤血羸犹健
鸟到青云倦亦飞
2、燕颔格 即将两题字分崁于每句之第二字,所谓二唱也,例如
醉吟:二唱
臣醉酒能倾一石
客吟诗已载三车
3、鸢肩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每句之第三字。所谓三唱也。例如
红豆:三唱
灯光豆灺劳人草
楼影红飞思妇花
4、蜂腰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每句之第四字。所谓四唱也,例如
元旦:四唱
千军待旦传刁斗
万国朝元拜冕旒
5、鹤膝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每句之第五字。所谓五唱也。例如
重、九:五唱
要为卷土重来计
谁赞勤王九合功
6、凫胫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每句之第六字。所谓六唱也。例如
意、飞:六唱
斜阳六伐鸦飞乱
明月孤山鹤意痴
7、雁足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每句之第七字。所谓七唱也。例如
鹤梅:七唱
隐现云端千岁鹤
横斜竹外一枝梅
8、魁斗格 即将两题字任意分嵌于第一字及第十四字。例如
黄花:魁斗格
花门积雪千山白
大漠飞沙一月黄
9、蝉联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第七字及第八宇。例如
蝉唱:蝉联格
花落后庭商女唱
蝉鸣西陆楚囚吟
10、辘轳格 即将两题字分嵌于第一字及第九字。或第三字及第九字,以此类推。例如
莲露:辘轳格
乍垂莲瓣移香步
微露瓠犀发妙香
11、比翼格 即将两题字任意对嵌于钟联中。等于一唱至七唱。例如
散书:比翼格
杜房并驾中书省
金宋相持大散关
12、汤网格 即将三个题字。任意分嵌于两句之首末。而成网开一面之局。例如
天安、云:汤网格
天末楼台横北固
云中城阙望西安
13、云泥格 即将题字分嵌于两句中。但不得相对。例如
云泥:云泥格
青云直上鹏程路
华屋偏多燕垒泥
14、晦明格 即一句明点题字?一句暗写题字。例如
红豆:晦明格
双肿如豆讥文士
一口含樱画美人
15、鼎峙格 即将三个题字分嵌于第一字第七字第十一字。或分嵌于第四字第八字第十四字。而成鼎峙之格。例如
天中节:鼎峙格
穷阴杀节霜铺地
中夜清寒月满天
16、碎锦格 亦称鸿爪格。即将题字。分崁于钟联中。不得相连。例如
张陈:碎锦格
满几陈编三寸烛
半肩行李一张琴
17、双钩格 即将四个题字。对嵌于钟联中。例如
南北高丽:双钩格
丽水逆流环陇北
高邮名县着淮南
18、四皓格 碎锦格之一种。题字不得相连。例如
海角钟声
海城画角严兵卫
山阁诗钟集友声
19、五杂俎 碎锦格之一种。题字不得相连。例如
清泉石上流
溪边瘦石多清籁
岩上飞泉少浊流
20、六逸格 碎锦格之一种。惟题字可以相连。例如
杏花春雨江南:得连二字。
雨后寻春桃叶渡
江南沽酒杏花村
21、七贤格 碎锦格之一种。题字可以相连。例如
发无可白方为老:得连二字。
无眠可到东方白
有发都为老境苍
22、八龙格 碎锦格之一种。题字可以相连。例如
月明华屋画桥碧阴:得连三字。
小桥画舫摇明月
华屋芳林度碧阴
23、九老格 碎锦格之一种。题字可以相连。例如
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得连四字。
水流孤塞千声雁
村绕寒林万点鸦
(转载自<中华诗词网>)
olimmortel 2009-7-19 23:14
诗钟与对联 王鹤龄
诗钟与对联 ●王鹤龄
对联是即景即事以简短对偶句写出所感所思的一种文体。采用对偶句是为了以活泼的联想,或从对立统一的角度,生动而深刻地表达主旨。传情达意是目的,写对偶句是手段。诗钟是以提高这个手段为目的的写作。诗钟是以寓教于乐的方法,对提高对偶修辞技巧,进行高难度大运动量的训练。各种规格体式的诗钟作品都能包括在对联的大范围之内。诗钟的佳作也是对联的佳作。
对联在清代中叶有很大发展,诗钟随后兴起。对联的声律对仗,使用有节奏的马蹄韵,句内平仄相间,上下句间平仄相对。七言律诗的声律与此一致。诗钟从句式到词性和平仄的对仗,完全按七言律诗对偶句(颔联、颈联)的规范。因为嵌字体诗钟,原本就是塾学中老师出嵌字题,让学生练写七言对偶句的方法(早期也练写五言句)。后来福建诗社用来练笔竞作,称为折枝。流传到各地,成为社会上的文字游戏,因为在聚作评比中所用的限时方法,而被称为诗钟。
嵌字体诗钟题目,如限嵌“窗、夜”二字于上下句第一字位置,福建标为《窗·夜》一唱。林则徐所作为:
窗虚权借月栖榻
夜静猛闻风打门
“窗”“夜”是不好用来直接相对的,组成“窗虚”“夜静”两个写环境的词,就可以据以成联了。根据题字组成的词在诗钟写作中称为“眼字”。现在这一对眼字都是陈述式结构的合成词,上下句的谓语都是连动式,于是成为一联工对。所练的技巧不仅可以用于作诗作联,对于写骈文、散文也都十分有益。对联和诗钟都有集前人诗句的写法。前人的七言律句拿过来就能用,说明从格律上来说,它们本来就是一家。
七言律句的对联有一些联格,都与诗钟的钟格一致。用两个字平列嵌于上下句第一字到第七字,分别称为凤顶、燕颔、鸢肩、蜂腰、鹤膝、凫胫、雁足,多半是借用前人讨论声病时所用的名目当作联格、钟格的雅称。福建人分别称为“一唱”……“七唱”,比较明快,现在已被各地采用。这七种格在诗钟写作中最常用,被称为 “正格”。另外还有把两个字错开嵌在上下联中和嵌更多字的,随字数和嵌用的位置不同,而有蝉联、魁斗、鼎峙、鸿爪、碎联等格名,常作的不超过十种,没有必要多罗列。这些在诗钟中为别格。
对联和诗钟的格名虽然一致,但是作品不能胡乱归队。按钟聚出的题目写出的是诗钟作品。自己出题自作的,包括为了更明确地切题而嵌字的,都是对联。林则徐有“自题”一联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有的书上说这是诗钟《以·之》七唱。那是误传。如果自己写了对联,然后加题目说是诗钟,那是不应该的。因为诗钟是限题(有时还限时)写作,难度较大,这样做有夸大自己写作水平之嫌。
诗钟和对联的主要区别在于对仗的宽严。对联、诗句和诗钟当然都以能写出恰好表现内容的工对为好。一般地说,对联的格律要求较为宽松。以上海半淞园的楹联为例:
剪取吴淞半江水
聊寄江南一枝春
上联用杜甫诗句,下联用陆凯的诗意对成。恰好写出“半淞”的韵味,在音律上以及实词、虚词相对上就都不苛求了。此联的上下句中,“取”与“寄”、 “淞”与“南”、“江”与“枝”都不是一平一仄的互对。在律诗中不但不能用于对偶联,连首联、尾联中都不能容许。在前人的钟聚中如果以这样的作品交卷,会罚以暂停写作,去当誊录或扫地。对联重在传情达意,格律是属于形式方面的东西,要服从内容。写诗也是重在抒发诗思,既然选择了律诗的体式,就要遵用律诗的格律。
诗钟是在文字游戏中竞赛写作的,要经得起评比。作品是按题目规定的嵌字或分咏的要求,凭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文学美感的积累,自由发挥依律写成。诗钟特别要求对仗工整,并且是在增设了难度的条件下写作。因为这是练笔活动,平时训练从严,临场才能游刃有余。真到写联写诗的时候,应首重意蕴,不专求工整。
分咏体是诗钟的另一大类,以上下联分别咏出毫不相干的两个事物,格律与嵌字体相同。如张之洞所作《申报-凉棚》分咏:阴阳舒卷长绳里,欧亚纵横乱纸中。这种异想天开的出题方法来自酒令。这是中国文学中一种奇特体式。但是它也不是无源之水。前人诗句的对偶联中,也有把不相干的事物以丰富的联想巧妙捏合成一联的佳句。在对联中也有相似的作品。如同治年间广东的何淡如,为当地放焰火鞭炮的亭子所写的趣联:
四面花果然好样
一肚草格外大声
如果用于《焰火亭·牛皮大王》分咏,就是切题的佳作。有人说分咏体诗钟就是无情对,其实二者旨趣不同。分咏体和无情对都是从夸大对偶修辞的技巧和汉语汉文的某些特点,寻找乐趣。对偶的上下句之间照例要有关连,而关连又不能太紧,如果形成近乎同义的词和句相对,就犯了“合掌”的忌讳。无情对是把这一规矩推向另一极端,写出两句句式一致,字词逐一相对,句意却毫不相干的对联,让人感到可笑。分咏体是按题目写作,在两句中分别咏出不相干的事物,却要求不但字面要逐一相对,还要求从某一点上把两件事物关连起来。分咏体的佳作很多,读起来有无情对趣味的很少。分咏体的着眼点是显示对偶的方法无所不能,如苏轼所说“世间事无为无对,第入思之不至也”。无情对的作法,主要是把做为合成词词素的单音词拆出来,用其本义或歧义与另一联中同性、同类的词相对,使两句虽成对仗却貌合神离,显出滑稽的效果。无情对读起来不象分咏体作品,因为它整联没有意义,上下两句也不切什么题目。二者都是在欣赏我们语言文字的修辞技巧的优势,深入玩味,自我陶醉,而侧重点不同,旨趣有异。
写诗钟,不论分咏体或嵌字体都有活跃文思的效果。但是在对仗上过于求工整,也能使人在写作中偏重于适应格律,以至在文义的发挥方面,受拘束,放不开。对于现代的写格律诗和作对联的人来说,我们自幼所受的语文教育,缺少对偶这一课,用诗钟补这一课却是个好方法。
(摘自<燕山钟韵>)
水色年华 2009-7-20 16:05
学习了,交份习作。
诗罄难眠言塔寺,
钟鸣方醒金陵中。
olimmortel 2009-7-20 17:32
问好楼上同学,问好军门
之所以鼓励诗钟,是因为诗钟虽然自成一系,但是到底脱自律诗颔颈二联。律诗的起结固然重要,但是中间二联是撑门面的,所以亦有精研的价值。何况诗钟其实其乐无穷,其精深处,较近体也不多让的。今人学诗词,最后必定得关注清季诸公,因为他们的诗词离今最近,文字上最接近今天的习惯。而清末诸公不炼于诗钟的似乎也不多,足见其魅力了。
duanjunmeng 2009-7-20 19:11
其实到了清,若说词还有“回光返照”的话,至于诗,说它有几处风景还好,根本谈不了什么气象。像得了软骨病一样,其诗法也更接近词体。无论是内容还是内涵在规模上都不可与盛唐相提并论。这与宋词兴起后“律”与“工”的观念影响是分不开的。
另外就是写诗钟作为一种乐趣还可,但以此精神与思路去谋律诗的颔颈二联,终是不可取,就连编者自己都说“但是在对仗上过于求工整,也能使人在写作中偏重于适应格律,以至在文义的发挥方面,受拘束,放不开。”
唐人写诗永远是意在辞先,更在律先。妙对,只天成!
清人的诗在纸上,唐人的诗在胸间。
olimmortel 2009-7-20 20:18
不不,诗词当然是以唐宋为巅峰,但是今人治学,清末诸公的诗词也不可不查。朱庸斋先生曾经说:
"余授词,乃教人学清词为主。宗法清季六家(蒋、王、朱、郑、况、文)及粵中之陈述叔,祧于两宋,对于唐五代词,宜作为诗中之汉魏六朝而观之,此乃所持途径使然。故凡学词者,如只学宋周、史、姜、吴、张等,学之难有所得。惟一经学清词及清季词,则顿能出己意。此乃时代较近,社会差距尚不甚大,故青年易于接受也(清季词多结合时事,益易启发学者)。"
这是词的说法。至于诗,龚自珍和王渔洋都是集古今大成者,气象较中唐诸公更是可观。
最后,诗钟其实并不是在练习律联的写法,而是练习化用典故、综合事象意象的本事。你这个玩意能玩好了,律诗的门面也不过是指掌之事了。
olimmortel 2009-7-20 20:21
最后,诗钟也不仅仅是乐趣哇,套用之上两篇引文各自的开篇第一段
钟虽小品,惊天地,泣鬼神,征夫怨妇之思,怀乡忧国之感,均可流露于寥寥十四字中,变化无穷,奥妙莫测,固属雕虫小技,亦洋洋乎大观,或谓此中兴味,胜诗十倍,经验之语也。
传情达意是目的,写对偶句是手段。诗钟是以提高这个手段为目的的写作。诗钟是以寓教于乐的方法,对提高对偶修辞技巧,进行高难度大运动量的训练。
duanjunmeng 2009-7-21 09:52
不知道你引用的内容是不是想说“清词也有可学习之处”,这点是不言自明的,没有人否认。
呵呵,可查当然可查,比如可以查查清词为何达不到宋词的高度。有兴趣的人大多会对词的发展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与考量。但清词可作为考量的标准,却不可作为效法的标准,清诗当然也是如此,我们要学的是最好的,别说文无第一,这个“最好的”无关其他,而是一种创作思想,如果细心就会发现每个年代的创作思想都有它独特的轮廓,哪种创作思想代表了诗文创作的最高艺术标准是显而易见的。
“龚自珍和王渔洋都是集古今大成者,气象较中唐诸公更是可观”个人认为说得大了,呵呵。另外“集古今大成者”的说法在现在太泛滥了。每个时代必须有那么一两个人“脱颖而出”的,这有时候与真实艺术高度关系不大,顺便说曹雪芹也是诗词歌赋的“集古今大成者”。这都是一种相对的说法。
最后你提到的“练习化用典故”,其实前人写诗并不十分提倡引典,后人多谓李商隐诗的艰涩之蔽就在这里,自北宋以来,后人多喜欢像前人那样引典,只是很丑。词中爱用典的习惯是从辛弃疾那里开始的,可是人家是有名的“大书袋”,化典于词自是出神入化。然综观清词大家的作品,在用典发面跟前辈比实在是狼狈极了。
duanjunmeng 2009-7-21 10:22
回复 8楼 的帖子
你引用的内容就说明它的乐趣哈。“钟虽小品”“固属雕虫小技”,编者就是在这种前提下去放大它的趣味性的,“此中兴味,胜诗十倍”。因为诗钟取“巧”的成分很多,“工”的意味很重。
在唐人那里,即事成诗,真正的妙对是天成的,而不是“强辞”所得,唐人写诗,真正情至浓处,为求境界高远,气吞山河,常常选择废工而得大巧,是为大巧不工。这是《黄鹤楼》告诉后人的。
我想说的是写诗钟和写律诗两者是各有侧重的,创作思想与态度还应区分了来对待。
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今人写诗大多选择了精巧,而弃却了诗魂。
不过,这个并不妨碍我们玩诗钟,呵呵。我也不是很懂,懂的懂,不懂的终是不懂,让懂的人懂,不懂的人不懂。笑笑
duanjunmeng 2009-7-21 10:44
送个红心。
对诗而言,读者读别人的教科书而得到的感受与编书人自己的感受是相差很大,不如自己把诗与各家诗赏读个遍再去感受,来得真切些。:handshake
音量调节 2009-7-21 15:25
看了半天才知道,字缝里,这是告诉大家,唐来宋后,诗词已经骨质疏松,需要补一补唐宋后诗词的钙,形成一种,坚硬的、类似于文字游戏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所谓“诗”啊!貌似,小日本的平片假名,就是这么抄我们汉字的。:lol:
领教了。容在下们敢不欣赏!谢过两版主雅量!:handshake
其实我想啊,不要把诗词理论像摆地摊似的,七零八散、东拼西凑,非释非道,不鹿不马,不稀不稠,不西不中,不成体系的售卖啊。这样张家一簸箕,李家一箩框的选取,不信你们不累!
定立标准的人,都写不出好诗好词,古今概莫能外!没见过《诗品》、《文心雕龙》、《人间辞话》等等这些名作的作者写出过什么像样的诗词,别的不是名著的作者,就更不用说了;同理,也没见过李杜苏辛为诗词定过什么标准,也更不用说写专著了;唯一一个李清照写了点小经验,世人大多不知。算不得名著!
我想,这个规律,两位版主忘了!:teeth 我这人,特想成为俺们公司唐宋之后诗词第一名家,要是两版主不同意,争做俺们家唐宋后第一总还是个理想吧?所以,俺才不售卖什么标准呢,免得理想成空想啊!所以啊,两位,跟我学着点儿啊!:lol:
哦,我找过了,这里没有贴“此地不欢迎交流”的告示,所以,闯进来了。不欢迎,我就走了,请恕冒昧。哈哈,啊哈。
[[i] 本帖最后由 音量调节 于 2009-7-21 15:40 编辑 [/i]]
olimmortel 2009-7-21 16:58
常途来说,清诗词是体用,不可不学,是循序渐进的途径。但是若是天分高,这里便能领悟词真谛,上溯到两宋也不过是印证。不能一概以巅峰在唐宋而轻视,就算再高山仰止,登临的时候不还得先过半山亭么?有人若是眼神好,不定也能看到云海缭绕呢。何况在我看来,清季诸公的诗词虽无新体新调新法,在内容和见识上也自成一家。军门若是不信,去读读定庵、渔洋、迦陵等人的作品,后人对他们的评价可也很高的。
'钟虽小品'不过是自谦之词,不应尽信。一般说来,律诗中间二联的起码有一联得是工对,黄鹤楼的晴川历历从诗的角度也算是工了。如若一联都不对,对不起,这个就不能以近体视之了。
关于用典,用典和白描是诗词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喜欢用典就用,不喜欢就不用,没有强制要求。然而诗词贵曲,恰如其分地用典能在有限的篇幅里表现丰富而复杂的内容,使难以明言的情意得以顺畅地表达。这个是对整篇的用典,具体到一联,不用典也无所谓。如诗钟也分性灵派和典实派。忘了我帖子里下边还有'综合事象'一句么?算起来我也是闽派,即性灵派,很少用典故的。
至于军门所言前人不提倡用典,又云由辛公肇始,这个是不对的。用典有三个境界,最高是不着痕迹,工部恰在这一层。杜甫为历代推崇,不独因为诗史,这层境界也是重要原因。顺带扯远一些,我看辛公用典只得在一二境界间,属于铺成和活用并有,然而为什么他也是不输于前人的文豪?这里就涉及到真诗人的特质,胸襟气度。以今天的语言,大概就是历史使命感和人本主义。你可以尽写些朴实的语句,有了一颗悲悯的心,那便是艺术品。
算了,这般讨论料来也不能对大家有所助益,我还是闭门读书去~~~~~·
音量调节 2009-7-21 17:29
楼上注意了,军门这厮空言送心,实是虚的。只有我来送了啊。您别怪他。他这人,嗨,就那样!:lol:
duanjunmeng 2009-7-21 19:34
可以比作登山吗?清词不能作为学词者的入门吧。
说从清词到宋词是一个学者循序渐进的过程多少有些牵强,词并不是从清代开始的,清代已经是词的衰亡期,不是轻视,更多的是伤心吧。清词名家在内容和见识上自成一家是肯定的,要不然也别说什么家了,但凡不同人的词作总会有个人的一些特点,我的作品也有自己的特点与见识(不准笑),另外对于“后人评价很高”还应冷静了看,它应该是在对比之上的,多少有些“物以稀为贵”的因素。我知道后人曾云清词有些“回光返照”之迹象,你说的几位我很久之前就看过,只是没能带给我多少惊喜,也就是你说的我“眼神不好”。但我认为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读完宋词有些“一览众山小了”,所以多多少少我还是浮躁了,就像看了《红楼梦》的前八十回后再往下看总有些怨气与失落。
王国维用“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去赞许纳兰,固然是有些过了,但也从侧面反映了在大师的眼中,与宋词相比,清词的萧条与不景气。另外即使纳兰也多胜在特点,若与前辈拼才思实力,终显单薄了。
呵呵,没有人说律诗是不用对仗的,我说的是在律诗中“求工”与“求意”的先后、取舍问题,因为两者多数时候不能够完全统一。
我说的用典能用好才好,至少清代的词家在这方面我认为做得不够好,多是太“显摆”。所以今人用典我也并不看好,没看到有谁可以像唐诗宋词大家那般化典于无形。不用典也可以写好诗的,倒是不必干些下力不讨好的事。
"至于军门所言前人不提倡用典,又云由辛公肇始",汗,我说的是写词,貌似杜甫不写词哦。另外杜甫是大家,但不是靠用典拼出来的,他的用典量并不突出,也不泛滥,完全是实力派。之所以选辛公,是因为他用典多而突出,并且对后世词人影响较大。至于你说也只是一二等境界着实令我汗了一把:sweat 。另外他为什么是不输于前人的文豪,个人认为不在于简单的三言两语。诗词数得过来的大家差不多都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只是他们每个人还都有特别的东西。
我觉得对大家的认识还是有所帮助的,不过这不是根本,根本是我想抬杠了,哈哈。话说你在读啥书呢?给俺也推荐推荐....
duanjunmeng 2009-7-21 19:42
红心点上。只是忘记了,不是故意。
另外很多东西不能细说,写论文很累人,这里也不是写的地方,所以就此搁住吧。莫要再把人惹恼了,呵呵。
olimmortel 2009-7-21 20:47
各家词话各有优点缺点,互相指摘处也甚多。所以不能尽信,至少于人间词话,我是不大喜欢的。硬要说的话,我推荐白雨斋词话。
最近也不读什么特别的书,我现在购书藏书都不是很方便。手边只有唐诗备览、宋词备览各一部,杜诗详注刚开头,王右丞集笺注倒是刚细读了一遍,心得却不多。
olimmortel 2009-7-21 20:52
[quote]原帖由 [i]duanjunmeng[/i] 于 2009-7-21 19:42 发表 [url=http://sis.06image.com/foru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35231500&ptid=2254837][img]http://sis.06image.com/forum/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红心点上。只是忘记了,不是故意。另外很多东西不能细说,写论文很累人,这里也不是写的地方,所以就此搁住吧。莫要再把人惹恼了,呵呵。 [/quote]
恼倒是不恼,只是觉得天天来要打很多字很麻烦是了:lol:
话说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辩论的重点从来不是折服对方,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也就够了。目前我对诗词的认识就差不多是之上那些话了,期待治学更深的同学们继续盖楼。
duanjunmeng 2009-7-22 11:56
互相指摘是有的,但客观来说,尽管王国维有些说法稍偏了些,但无论从后来学者的态度,还是词话本身的影响力以及存在的意义来讲,《白雨斋词话》都不能与《人间词话》相提并论。《白雨斋词话》过于强调自身,宗其一脉,不能独上高楼、俯仰百家,才是在多数词赏家眼中不及《人间词话》的根本。
话说,怪不得你那么强调“沉郁”,呵呵。不过诗词中缺了哪一脉都是一种遗憾。
另外“诗词贵曲”的说法在历代传世名作中的体现并不明显,或者说‘贵含蓄’更准确一些。不过也不算是一种客观的说法,赋、比、兴只看个人喜欢并善于运用那种手法了。不管那种用好了都值得赞许。
duanjunmeng 2009-7-22 12:05
我个人什么都看,但不会有规律地看,怕被哪家束缚了思维,走不出来。古人的说服力很强的,每家都有两下子。杜诗是该好好看看的。
另外觉得《唐才子传》值得看看。
duanjunmeng 2009-7-22 12:10
[quote]原帖由 [i]olimmortel[/i] 于 2009-7-21 20:52 发表 [url=http://67.220.92.13/forum/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35234510&ptid=2254837][img]http://67.220.92.13/forum/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
恼倒是不恼,只是觉得天天来要打很多字很麻烦是了:lol:
话说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辩论的重点从来不是折服对方,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也就够了。目前我对诗词的认识就差不多是之上那些话了,期待治学更深的同学们继续盖 ... [/quote]
说了这么久,我最赞同你的就是这一点了,哈哈。
其实辩论是一场思维的角逐,也是一个学习的良好契机,对自身的提高很有一种催动作用。它的意义超越辩论本身,敞开胸怀,抛却“折服不折服”之说,是应该彼此感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