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儿 2011-6-4 14:35
权且此名
[font=宋体][color=Blue] 权且此名[/color][/font]
2010年4 月1 号的夜晚,上海新天地的里弄挤满怪异顽笑的男女,我和同事
钻进一家安静些的酒吧,在昏暗浮动的灯光里围坐下来,一人一听啤酒,大家开
始闲谈。我是被罚的,因为白天在办公室没能识别出他们的整蛊,所以得请客,
还要说一个愚人的故事。
我说,愚人的故事我不会讲,我告诉你们一个诡异的故事,但一点儿也不荒
诞。
同事们不答应,说鬼故事不听。
我说,不是鬼故事,是关于处女膜的。
男同事们拍手说好,女同事们也尖叫的举杯撞上来。
我便开始讲了:
古时候,海外有一个神秘地方叫「天香池」,被五座大山合围封闭在深谷里
与海水隔绝,像一朵莲花飘在大海上。男人喝了天香池的水,可以金枪总不倒,
长生永不老;女人喝了天香池的水,可以娇媚如清泉,仙香恒久远。通俗的说,
那水喝了,男人可以天天做处男,女人能够永远是处女。「不要鼓掌起哄,我不
是讲黄色笑话。」我严肃的止住众人,呷口酒接着往下说:
有一个男子听到了这个传说,便架起木筏,决心渡海寻找。他在海上飘了十
二年,终于找到天香池外围的大山。又翻山越岭整整四年,才来到深山谷底。谷
底是一方大平原。肥沃的土地上种满粮食和蔬菜,各类果树结满香熟的果实,缓
缓的河水里有鱼虾还有螃蟹,一片详静的田园风光。
他沿田间小路寻找天香池水,天黑时发现一座小楼散出明亮的灯光。他推门
进去,金碧辉煌的室内有一个天仙一般美貌的女子。共用晚餐后,女子便和他同
床共眠了。一夜叉叉圈圈不提。
第二天,男人想离开。女人挽留他说「这里物产丰盛,又有田园金屋,我二
人结为夫妻,不是快乐胜过神仙么?」
男人说:「夫妻之乐有厌时,天香池水无厌期」
女人告诉他,这里便是天香池,翻过山就又是海了。男人不信,开门走了。
女人便化作一只彩蝶,散发出悠远的香气,引来成千上万的蝴蝶飞到天空,
像一团云遮住阳光,天地顿时漆黑,男人找不到路,只好返回。夜里,女人又幻
成人形,与男人共餐同眠。又是叉叉圈圈不提。次日天亮后,男人仍旧出门,女
人也仍是引来蝴蝶遮盖阳光。两人就这样日夜反复。
第六天夜里,男人解下腰间的青丝带,作为定情物赠送给女人。
女人很欢喜,把它绾在头发上,系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第七天,女人醒来
时发现男人不在,惊慌变幻成彩蝶飞到天空,成群的蝴蝶也集结起来。就在天色
渐暗的时候,男人突然出现在金屋顶上。他弯弓搭箭,瞄准一只绾着青丝带的蝴
蝶,一箭射出,正中那只彩蝶。周围的飞蝶瞬间都消失了,阳光刺眼的照射下来
树木立即枯萎,田园变成了沙漠,海水涌进山谷,一片汪洋与山外的大海相接。
男人吃惊的望天,女人幻化的蝴蝶中箭散落在半空,红色的翅膀碎成无数小片,
像漫天雪花一样飘舞。男人蓦地悔恨起来,抱头痛哭,头发顷刻间花白,竟变成
一根根长丝,向四周延伸盘结到山顶上,张成一只硕大的网。碎裂的翅膀残片鹅
毛般轻落到丝网上,凝结成血红的琥珀。就这样,雪下了千年不停,网结了万年
不断……
「完了?」
「完了。」
「处女膜呢?」
「你没看见?」
「哪里看得见?标题党嘛……」
我正想解释,电话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只得跑进洗手间里接了,却
是凤丫头的声音。
「死人!在哪耍呢,不接我电话!」
「您在哪儿忙,怎么又换号了。」我电话里存的是她最近一次打来的号码,
那天是情人节。
「嗨,我这种人能在哪忙,翻云覆雨,大小也只是一张床。哪比得了您,大
经理覆雨翻云,也要海角天涯……」
「又遇事了?」
「哎哟,有您这句关怀,小妹我就算遇国际刑警也值了。」
「说正紧的。怎么了?两月没到又换号。」
「……」电话那头不吭声。
「小凤?」听筒里没有声音,我又喊了几声,『凤丫头?说话……」
那边是一阵扑哧的笑,很短,只一声,笑过就没了。
「哎,真羡慕烁子。」停顿了一会儿,她咽喉里咳了几下,「没事,今天过
节嘛,打个电话问候下,也顺便问你打算怎么过来。」
「哦……」我心里算了下日子,「打算11号去你那儿,下午就能到。」
「你直接去宜昌吧,我在宜昌等你,然后坐船一起去。」
「好,那我看看航班再订票。你真没事?」
「亲哥,我又不是你的烁子,别婆婆妈妈的……记得穿讲究点,我们老家很
看重的。」
「怎么讲究,西装革履?」
「求婚。你求婚那天怎么穿,就怎么穿。烁子一生就这么一次」
「恩,明白了。」
电话挂断了,嘟嘟的声音。
小凤是烁子的朋友,然后成了我的朋友。她在武汉做兼职小姐,也称楼凤。
本来一直是叫「凤姐」的,年前网上有只仙女一闹,她只好改名叫「凤娘」。
我嫌叫老气了,便叫她小凤,或者凤丫头。因为工作特殊,她需要隔几个月
就换一次电话号码。也大概因为工作的关系,她不爱过中秋、春节这样的传统节
日,而喜欢过洋节。情人节,圣诞节,是她为数不多打我电话的日子,侃几句,
闹一闹就完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同事们正议论处女膜,说我不厚道,还得讲个愚人的故事。
「好。现在正好有一个,」我说,「11号我穿上礼服,带上戒指,捧一束鲜
花到宜昌去。这个够不够愚人?」
「哇噢!求婚?」
「是,求婚。」
[[i] 本帖最后由 晕2010 于 2011-6-4 19:36 编辑 [/i]]
李香儿 2011-6-4 19:25
看了前面的例子,不知道小说是不是应该这样堆楼的形式发,若不和版规,
斑竹提醒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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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Red]2[/color]
4 月11号,我穿上助理替我选的礼服,带上三年前在越南买的戒指,捧了一
束粉玫瑰,在机场众人的目光里,登上飞往宜昌的航班。这很做作,我知道。
但我真切的希望烁子看到,能答应我的求婚。
认识烁子是06年。那时我毕业参加工作不到一年,在上海一家代理德国电器
设备的公司做助理工程师。也是刚过完愚人节,我和四名同事被派往武汉安装几
台新设备。这家工厂是在一个新开发区,工厂刚投产不久,四周一片空旷。东面
是大堤和长江;南面是荒凉的草地;西面有一座小山,有挖土机在啃泥,据说是
在开发新墓地;北面有几家工厂的厂房,还有正在修建的。我和同事白天在工厂
里安装设备,晚上就坐厂里派的小车到开发区中心的一家饭店休息,不远,也就
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饭店不大,只有七层,但当时在新开发区的市中心算比较气派的了。花样也
都具全:一楼是餐饮,二楼是K 歌,三楼是洗浴,再往上是客房。可能也是新建
不久,装潢都很时尚,电梯按钮也闪着光。厂方负责接待的严秘书很客气,说小
地方请见谅。帮我们把住「宿安排在五楼后,便同我们去包间吃饭。饭店老板是
个很和气的中年人,矮个子,长得敦厚结实,国字脸上总是笑容可掬,自我介绍
说叫他老胡。席间,他一手白酒,一手小酒杯,推开门给我们敬酒。严秘书显然
是这里的熟客,笑问说:怎么胡老板亲自上阵,小姐都被拐跑了?」胡老板打了
一个大哈哈,摸着肚皮一口气叹到底说:「一个病了,一个请假,还有两个都回
老家了。不过又新聘了一个,『夜天堂』那边不放人,得到月底才能过来」
「噢?有这么吃香?」严秘书扶了扶眼镜问。
「吓!抢手货呐。听说是恩施过来的,有少数民族血统,好嗓子,长得那个
水灵啊,你是没看到。以前是在武昌那边的,能喝,一口气十八杯不倒!几桌男
人都搞不过她。很有点名气的……」
「是不是叫『粉妹子』?」严秘书打断问道。
「嘿,严老弟长江两岸大小通吃啊,就是叫粉妹子!」胡老板嘿嘿的大笑。
严秘书摆摆手,笑说:「我哪通吃。『金鑫』老板的公子以前和她有点关系
我老板和金鑫那边有来往,所以我才知道。」
「哦——」胡老板长长的哦一声,点点头,又笑呵呵举杯向我们敬酒,说等
粉妹子一来,就给我们这些远客赔罪。
我并不是什么远客,一年前还在武汉读书,只不过在长江那边罢了。这次酒
席,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烁子的故事。参加工作后,对于落入风尘的女人,听到
见到的都渐多起来,一个比一个传奇,也只当传奇见识一下,然后忘掉罢了。有
时即便好奇,也羞于去问,这是刚从校园里出来的男人共有的局促。这份局促慢
慢消失,人也就算是吃得开了。
「走,带哥们去一个地方,不爽你阉我。」这话需要两年的训练,才能脱口
而出。
「好,今儿我给你们讲一个关于处女膜的故事。」这话需要三年的酝酿,方
能收放自如。
有文雅如春风的,你不去找叶子怎么摆,肯定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也有
粗俗像厕坑的,你不好好锻炼肠胃,肯定会痉挛呕吐。吃得开的意思是,见斯文
人,你就得刮春风,见豪迈者,春风是在侮辱他的气概,你只能开门见厕。
这些都是和我同住一间客房的小许跟我讲的经。他比我早一年进公司,又是
硕士出身,见识自然广很多。在我面前,他时而文雅,时而粗俗,因为他认为我
是外雅内俗,也就是内骚。而他又是外骚,所以我们很合得来。他毕业后,就和
女朋友分手了,我到上海前,也是和女朋友分手了,这又让我们很同病相惜。喝
过几次酒后,我们成了铁哥们,话也就不拘形式的乱讲。
住到饭店第一个晚上,就有骚扰电话打进来。小许按照老习惯,接起电话和
对方聊天,根据对方的声音甜美与否,来判决挂电话的时间。他说这样做有两个
重大意义,第一是了解各地风土人情,第二是训练自己的口才。我和他出差近一
年,倒的确发现他的口才突飞猛进。只要他乐意,他能够翘起二郎腿,牵着对方
聊一个小时,从价格到服务,从身世遭遇到感情经历,有时还谈谈国际形势和分
析股价波动,耍乏了便说:「晚安,不要了。」啪的挂掉电话,接着拔掉电话线
以防对方打过来河东狮吼。
有这样一个同伴,我出差从来不闷。躺在床上一边打游戏或者看电视,一边
听小许的单口相声。那个时候周立波还不红,在我的世界里,是北郭南许的。新
开发区除了周末,平时晚一点,街上就没什么人了。我们除了用无聊打发时间,
就只能蒙头睡觉。
[[i] 本帖最后由 晕2010 于 2011-6-4 19:41 编辑 [/i]]
李香儿 2011-6-4 23:09
[size=4][/size]
多谢斑竹大大帮助编辑,我用的是论坛里的编辑器,可是重装系统后,在WORD里写了
编辑器总是编辑不了引号,不知道为什么。麻烦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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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设备安装的很顺利,五月一号劳动节,工厂老板请客。这意思是法定节日我
们没能休息,他表示歉意和感谢。
饭局仍是在小饭店一楼,节日的关系,各桌都是满座,热闹异常,夹着四溢
的酒香,在走廊上闻到,都会有点醉意陶然。我们一席人,包括工厂老板和其他
几个管理人员,一共11个。上第一道热菜的时候,饭店胡老板就提着酒瓶进来
了,满面红光与工厂老板碰杯,然后对我们说,粉妹子待会来给大家赔罪。说了
几句热闹话后,就走了。
工厂老板是农民出身,不端架子,很是豪爽。所以席上觥筹交错,大家都很
放得开。严秘书讲完一个段子后,就听到隔壁包间一阵哄闹,有人吹口哨,有人
高声叫" 妹子" ,接着就是瓶瓶罐罐的声音。严秘书笑说:" 看来这小姑娘还真
是不凡。" 老板就问是谁,严秘书低声说了几句,老板豁然的噢一声,继续招呼
我们夹菜。
大约过了一刻钟,隔间又是一阵骚动。不久,门开了,我正坐在靠门的位置,
只闻到淡淡一阵幽香,转头一看,胡老板领着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走进门。一身
黑色的短裙,浓妆艳抹,大眼睛被黑黑的睫毛盖住,风尘味十足。她进门几步,
刚好在我跟前停下,黑色丝袜里隐现的双腿,亭亭玉立。我回转身来,不再细看。
" 高老板,诸位,这位就是粉妹子。" 胡老板在身后做完介绍,然后说,"
去,先给高老板敬酒。" 说完,关上门出去了。
她双手端着酒杯绕过圆桌,和高老板碰杯,细声说:" 以后请高老板多关照。
" 然后仰头一饮而尽。高老板笑着点头,说了几个好,也喝了。她便依次从高老
板左手敬每一个人,席上更热闹起来,人人几句酒词,各种理由话茬的都有。她
的话却不多,只轻笑的说请关照,双手捧杯一口气就把酒全灌进身体,一点洒出
嘴边的也没有。喝完一人,便再去倒酒敬下一个。酒桌上不善言辞有酒必饮的人
是最容易吃亏醉倒的,虽然浓妆遮住了她的脸,但从她瘦弱的身材,言谈举止上
都看得出她至多20来岁,没有风月场上老手的那一套娴熟风情,更不会什么轻
佻戏辞。看来她所谓的名气,只能是这样一杯一杯酒,实实在在的给灌出来的。
酒桌是一个奇怪的社交场,明知千言万语没几句真话,却都爱听假意的托辞,
爱看装出来的媚态。遇到执意相迎,真真烈烈的,反而会生怨气,要把对方灌倒
在地才能舒心。她既然干这一行,不可能不懂,只恐怕是不愿做,或者做不到吧。
我心里说不上怜悯,也谈不上敬佩,大概就是小许说的内骚。轮到给我敬酒
时,我自己拿了瓶子倒满,不和她碰杯,就自顾自一口气喝了,对她说:" 我这
杯你可以免了。"
桌上开始噪动起来,拿筷子敲酒杯的,拿手拍桌子的,指着我说怜香惜玉,
动了真情等等诸般。她楞在一旁观望众人。我招招手,对大家说:" 我可不是怜
香惜玉。这喝酒要喝得明明白白,不能乱了酒礼。粉妹子敬大家酒,一是敬客,
一是敬前辈。我在武汉读过4年书,算不上什么客;大伙一桌人,我年岁最小,
资历也最浅,就更谈不上前辈了。我让她免了,是不敢同大家一样受这一轮的敬。
这可是孔老夫子说的,礼不可废……"
大家该醉的也醉了,不该醉的也跟着起哄,说我这是偷巧儿,开始胡乱说一
些暧昧戏谑的话。她看了我一眼,又是浅浅一笑,只说请关照,便在众人的哄闹
里把酒给喝了,继续敬下一个人。一桌都轮到后,她又自饮了一杯,说了两句吉
利话,就开门走了。
酒场就是一乐,乐过后便谁也不当真。我和烁子的第一面,第一句话都是在
那晚的饭局上发生的,普通常见的欢场,常见普通的调笑而已。接下来的日子,
我们有酒席时,她都会来敬酒。我第一次摆了姿态,就干脆顺水推舟,每一次都
拒绝和她碰杯,她每一次还是不做声的喝掉,大伙也每一次见机取笑一回。没有
酒席时,就很少碰到她,大约在电梯间,或者走廊里碰到过几次。差不多都是急
匆匆的样子,仍旧一身风尘妆扮,目光相对时,微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在那样
的场合里,人心和头顶的灯是一样迷蒙的,谁能看出一点真切呢。
小许倒是在外面遇到过她一次,回来跟我说,他看到粉妹子买香蕉。
我说:" 没什么稀奇,我那天在电梯间看到她化妆呢。"
小许说:" 你又内骚。想就下去呗,三楼洗浴里绝对有她。要不,我先帮你
打探下?"
我说:" 你外骚,干嘛不在外面就搭讪。"
小许拍手说:" 嘿,哥们你太了解我了。我当然和她聊了。"
" 聊什么。"
" 我问她买香蕉呢?她说恩。我说爱吃香蕉?她说恩。我说你记得我是谁吗
……"
" 她怎么说?"
" 她想了一会儿说,你是那个不要我敬酒的。"
——待续——
[[i] 本帖最后由 李香儿 于 2011-6-4 23:10 编辑 [/i]]
李香儿 2011-6-5 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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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6年的世界杯告别了我学生时代所熟悉的很多球星,到7月份贝克汉姆脚
一折,齐达内的头一顶,生产线也终于装好了。大家吃饭、K歌、洗浴,在饭店
里从一楼到三楼痛快的疯闹了一晚。我喝得烂醉,K歌的时候已经有些醉眼朦胧、
语无伦次了,从内骚变成外骚,说了很多酒话,还唱了很多情歌。有一个女人坐
在我不远处,很美,很妖艳。我就拉着她谈天。
大概是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远处的长江,看得久了,就被那条白色的江水勾
引出大学时候的许多回忆。什么叫青春,青春就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奔流脑海不
复回。什么叫初恋,初恋就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晚风吹开是两朵。总之K歌那晚,
我竟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当着昏暗的包厢里,身旁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人。
后来同事就把我扛走了。第二天小许收拾行礼时数落我外骚的丑态,我才知道自
己真失态了。
小许凑过来,一脸色相的问:「咋了,想女人了?」
我说:「你他妈懂什么,老子醉是为了齐达内,哭是为了伤小贝,」
老大决定让我一个人留下来负责最后的维护工作,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单独
作业。临走,老大装着很郑重的嘱咐我说:「就像平常去转转就行了,不会有什
么大问题。多余时间可以去故地重游,重温下旧情嘛。别乱找女人哦,你还小,
太单纯了。」
同事们取笑一通后,就走了。我把住处换到六楼的一间大床房,没有小许的
单口相声,日子竟孤单了很多。
没有什么可故地重游的。武汉夏天的日头,在户外是强奸你,在室内是诱奸
你,即便到了夜晚,还很有可能迷奸你。于是早上和黄昏时候,我就去工厂转悠,
检查设备的运行状况,排除一些小故障。其余大部分时间就只呆在房间里,拉上
窗帘打游戏度日。有时候玩得忘了时间,下楼吃饭就很晚,随便叫两个菜,一个
人在角落里喝点酒。当然是没有人跑来向我敬酒的了,偶尔碰到饭店的胡老板,
他会和我喝两杯,闲聊几句家常。由于读书呆过4年,我会一些武汉话,胡老板
竟和我很聊得来。他没读过什么书,似乎很敬重我这类所谓名牌大学里出来的书
生,这样一聊,就成了熟人了。有时聊忘了时,一个体态丰润、颇有姿色的少妇
就来喊他,他便拍拍我的肩,起身和那女人并肩离开了。像是他老婆,也像情人,
他也从来没作过介绍。
我再一次遇到烁子,已经到了7月底,25号的凌晨1点多。那时我正打怪
兴起,听到门外有人刷门卡。我以为是服务员,便大声问什么事,却没有人回答,
依旧是刷门扭锁的声音。我想大概是有人喝醉找错了门,大声吼说走错门了。门
把手却越摇越急促。我一时火起,溜下床跑去开门。一个女人窜进门来,拐个弯
冲进卫生间就呕吐起来,扇起一阵酒味、烟味和香水味混杂的风。
我关上门,到床上找了短裤穿上(其时,我的下半身只挂了一条三角内裤)
走到卫生间去看,女人正扑在马桶上干呕。乌黑的长发绾成三缕扎在脑后,白色
的吊带衫,黑色的短裙,洁白的双腿交叠斜倚在蓝色瓷砖上,脚上是一双粉色的
水晶高跟凉鞋。我走近些去看她侧脸,散落的几根发丝里,娇小的脸庞正是粉妹
子。马桶里满是花花绿绿的呕吐物,她的手紧紧的抓住马桶的边沿,乌青的血管
都清晰可见。我上前拍打她的后背,试着帮她。她的后背很凉,单薄得像一块木
板。她又吃力的呕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弄得我也忍不住干呕出眼泪来。
直到把手指伸进口里,什么也挖不出来之后,她晃一晃手,示意我闪一边,
然后双手撑在马桶上,慢慢爬起来。将要起来的时候,差点跌倒,一个踉跄拼命
的双手乱抓,我赶紧把胳膊递过去让她扶住。看来她已经醉得神志不清。站稳后
她一只手摸到了洗漱台,便用力推开我,我就靠在卫生间的门框边看她。她拧开
水龙头捧水往脸上胡乱拍抹,又用湿手在后颈上拍了拍,然后拉下挂在一旁我用
过的毛巾,刚要擦时却又扔掉了,伸手拿架子上叠好没用过的浴巾,仰面铺在脸
上,细细的揩干。她的手指纤细,带了与肤色相近的玉色假指甲,再没有其他饰
品和杂色,曲柔的臂膀光洁白皙,只是左手腕上有一道暗红的伤疤。浴巾从她脸
上滑落的时候,我看到一张清纯可人的脸,没有任何妆饰,没有一点市井气息,
白玉无暇,细眉大眼,玲珑的高鼻梁,小巧精致的嘴唇。她放下浴巾的时候,水
灵灵的眼睛通过镜子注视到了我,放佛恢复神智一样,细细的在镜子里打量我,
像一尊的雕塑,只有黑亮的眼睛在闪动。
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她已收回眼神,又回复醉态,歪歪撇撇的走出卫生间。
我跟出来,打算抢到前面去给她开门,她竟不往前走,几步踩到床边,摸着床沿,
膝盖跪到床上,一头栽进枕头里睡下了。这回轮到我愣住了,难道刚才她在镜子
里没看到我么,否则怎么可能视我为空气,睡到我的床上。我轻轻走近她,探视
状况。她翻了个身倒把我吓了一跳。
怎么办,一个绝色美妹侧躺在我的床上,衣冠不整,凌乱里露出了很多只能
在游泳馆里才能看到的景致。该大的大,该细的细,该圆润的圆润,该修长的修
长,隐隐现现,飘飘忽忽。我倒没咽口水,只是有点紧张,感觉自己眼皮在跳。
非礼勿视,我只好口念心诀,偷偷挨到床尾抱起电脑,窝进床边的椅子里。游戏
里的我已经被怪兽砍死了,正在城里傻傻的站在一棵树下。让一个男人忘掉美色
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放到战场上去。我开始集中注意力打游戏报仇,脚也不知
不觉搁到了床上。椅子狭小,鼠标很难伸展,一场战斗落荒而逃。我气愤不过,
一脚踹去,竟踹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是她的大腿!我心惊肉跳,缩回脚去看她,
她居然一动不动,沉沉的睡着。
人说男女关系就像隔了一层纸,这话一点也不假。既然脚板对大腿,肉体接
触都有过了,我平复了心跳,就干脆趴到床上去,缩在床边继续战斗。大概玩到
3点多的时候,实在精疲力竭。回头去看她,她正睡得香,呼吸平稳,细长的睫
毛柔柔的合拢成一弯月牙儿,让人看得不觉有些痴。我关了电脑,放到地板上。
看到她的一只脚还穿着高跟鞋,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我担心手指碰到
她嫩白的皮肤,会犯下不可宽恕的错误。她蜷缩的睡着,可能有点冷。我轻轻给
她盖好了被子,然后躺下,却发现被子不够用。睡了一会儿,冷得不行,只好爬
起来把空调开小了一点。再睡下去,一双涂了银色指甲油的玉足呈现在我眼前不
到几厘米远的地方,我只得又爬起来把灯关了。眼不见心不乱,忍着被子里幽幽
的清香,不知折腾了多久,在困乏里睡着了。
也没睡多久,迷迷糊糊里感觉她起来了,可能因为只有一只脚有鞋,下床时
崴了一下,轻轻嗳了一声,就摸到卫生间里去了。我眯着眼睛等她出门,马桶抽
水声后,她竟然又慢腾腾的走过来,摸到床上,掀起被子睡进来。刚睡下,好像
突然发觉什么,猛地坐起身,也没下床,只呆坐了一会儿又躺下睡了。我被她这
样一闹,静如止水的心又起了波澜,人也精神起来了。借着卫生间里的灯光,可
以看到她蜷缩在被子里的轮廓,那曲线居然也变得柔美温婉,分明就是一个美人
胚子的身段。我心里恨得直咬牙,猛一个翻身背朝她,屁股居然挨到她的手上。
我赶紧收臀,后背一阵冷汗渗了出来。
那晚睡得我惊心动魄,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回想起来仍觉得心跳脸燥,也为
那时的自己感叹唏嘘。
第二天醒来时,已到中午。我全身盖着被子,被子里的她已经不在了,只留
了一床女人的气息。这又让我沉醉了好半天,赖在床上直到肚子咕咕叫时才起来。
胡乱吃了午饭,到工厂里转了一圈,再回到住处时,服务员已经收拾过了。
房间里整洁如前,昨晚的一切瞬间成了一场春梦。
李香儿 2011-6-6 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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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晚上我又去了趟厂里,回到客房后也没心思打游戏,就靠在床头,开了电视,
侧耳听门外的动静。昨晚没睡好,门外又始终没有人再刷门卡,我就靠着睡着了。
仿佛在梦里一样,终于听到几声轻轻的叩门。我起床再细听,果真有人敲门。检
查了一下仪容,来到门口,庄重的把门打开——是她,正是她,就是她。
她的头上带了一弯白色的发卡,黑发细密的梳向脑后,额前正中秀发凸现出
一个小三角的美人尖。没有浓妆,只是淡淡的描饰过。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如昨晚
镜子里的一样水灵透彻,我会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是酒桌上那个凶猛拼酒的粉妹子。
她身上没有一点酒味,也没有洒香水,只是有洗发水的清香。像一个学生,一个
乖女孩,一身素白的连衣裙,斜挎一个小包,双手并在脐下,立在门前。
「嗯……昨晚谢谢你。」她微微点头,嘴角露出浅笑来。
「呃……没,没事。你有事吗?」
「嗯?」
「噢,我是说,你吐了,恢复了没有……」
「哦,没事。今天很少喝。」
「喔……」
「嗯……」
「啊?」
「嗯?」
「……喔,你,进来坐。」我终于找到了门把手,朝外关了一下,又拉开。
「嗯。」她欠身走了进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门,所以就握着门把手,看她缓缓的进到房里。她四顾
看了看,两张椅子,一把放了电脑,一把堆了衣服,她就轻轻坐到了床边上。裙
子比昨天的长很多,只露出了膝盖。走廊里有脚步声走近,我下意识里把门关上
了,往房内移动。
「你就呆在这儿?」她问。
「啊?」
「我是说,常常你在房里呆,不出去?」她的手也不知往哪里指。我才发现
房间里很乱,桌子上有方便面盒,筷子,烟,花生米袋子,饮料瓶子,面包屑等
等。
「喔——嗯,外面太热,很少出去。」我说。
「现在不热,江滩很大风。」她突然站起来,」我们去吃麻辣烫吧,我谢你
的。」
「喔,好。」
她疾步走到门前,我跟上开门,和她一起出去。她惊讶的低眼看了我下面,
我才发觉自己只一条短裤,脚上穿的是一次性拖鞋。我忙说:」你等一会儿。」
就溜进门穿裤子,找袜子,踩上鞋,抓了门卡钻出来。她正立在走廊里低头哼着
歌。
经过一阵慌乱,进到电梯的时候,我也就自如多了,问她刚才唱的什么歌。
她说是老家的土歌。我说很好听。她很开心,又轻轻哼了几句,电梯门开了。走
出饭店的时候,才知道快12点了。我问她现在有吃的吗。她娇娇的笑说:」有,
来跟我就是。」
我们来到街上,往江滩的方向走,过了一个路口拐弯,凉爽的风就吹进了衣
衫。饭店里的灯比外面的路灯明亮,却是暧昧的。从狭窄的房间里来到空旷的街
上,我的心也开始轻松自在起来。走了约十来分钟,街上居然渐渐热闹了,沿着
江堤搭起很多四方帐篷,明晃晃的白炽灯下,有各式烧烤小吃,帐篷里摆满了各
色塑胶桌椅,坐了青年人,中年人,还有些小孩子。这景象是我在武汉读书时常
见的,只是没想到这荒凉的新开发区也有。
她挑了一家麻辣烫摊位坐下来,老板和她很熟。我虽然谁也不认识,但对这
类路边摊的汉味小吃却是再熟不过的,于是毫不客气的点起吃的来。我们要了两
大盆麻辣烫,又在隔壁摊上要了烧烤。开动前,她拿了筷子,故意瞪大眼睛问我:」
酒要吗?」我们会意的笑起来,便边吃边聊。
原来昨天,有一房客人拉她喝酒到很晚,胡老板便让她住在饭店的五楼空房
里。她喝醉了,跑到了六楼开我的房门。我开门时,她才知道走错了房,但忍不
住吐,就跑了进来。吐完后洗脸的时候,清醒了一些,才发现是我。本打算回自
己房间的,但她出了卫生间,看到一张床在跟前,就控制不住想去躺,一躺下竟
然睡着了。夜里起来上完厕所,她再躺下来时,突然发觉床上有个人,吓得坐了
起来。仔细回想了,才记起走错门的事。但看看自己没事,脑袋又沉沉的不想动,
觉得我是个老实人,就干脆又躺下去睡到了天亮。
「好老实放心人。」她是这样说我的。
我发觉她说话时,有些语序是颠倒的,心下想可能是有少数民族血统的关系,
也不太好问,只是觉得很新奇有趣。我便问她:」什么是好老实放心人?」
她嘴里衔着筷子,每一个解释,音调都轻飘飘的上扬:」好人啊,老实啊,
就更好嘛,好老实人,就让人放心,是放心人啊……」
「那应该说是,老实好人放心人。」
「麻烦嘛那样说。」她又仔细的学我说的,但总是念不快,要么掉字,要么
顺序全乱了。
她并不是在说俏皮话,而只是因为某种方言习惯,很自然说出与人不同的话
来。我被她逗得直乐,呛了喉咙。她只以为我是吃东西辣的,连忙一只手指伸过
来按住我的下巴,吐出舌尖做示范,告诉我说:」这样,吐出来舌头,像这样,
对,咬住!」然后一边手指死死的按住我的下巴,一边倒了醋递给我。我只好喝
了,她缩回手问我。我说:」嗯,嗯,好些了。你哪学的?为什么要按下巴,咬
舌头。」
「奶奶教的,有效吧。」她见我好了,便又吃起来,用手指自己的下巴,说,」
辣神住在下巴这里。按他,他就不辣你了。咬舌头是让他不能跑了,跑了就吃不
到辣了。」
「那就不用再喝醋了嘛。」
「你按他疼了,要给醋哄他,不然还是要跑。」
我忍住笑,只是看她一本正经的可爱样子。江边吹来的风扬起她的头发。发
梢在黄色的灯光下起舞,盖了她的脸,她就拿手指挑到耳朵后面去。小耳垂上有
个耳洞,并没有戴什么。她吃得很文静,但又不是小嘴细品,也不会翘起兰花指。
轻轻柔柔,自自然然。
吃完东西后,她又说了感谢的话,然后慢慢的学说:」老实好人放心人。」
离座时,我原打算抢先付钱的,幸好没有先开口,因为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根本没
带。她显得太淳朴,太真诚,我根本不好意思去做些假意的阻拦要抢着结账,连
客气话也没说,只单说了谢谢。
她拿了手机看看时间,说得回家了。我说送她,她没有拒绝,只沉默的转身,
然后往前走,手指了前面一个街口说:」前面拐弯进去就到了。」
人们爱在饭桌上见面的好处是,没有话说的时候,可以说说食物。她把昨晚
同床的原因讲了,答谢的饭也吃了,一路上便没什么话。我就寻一些话头问她:」
你每天都这个时候下班?」
「一般11点,今天先在饭店洗了澡才去找你,晚了些。」
「一个人走不怕么?」
「……所以我一身穿白呀。」她张开手掌做女鬼样子。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粉妹子』?」
「噢,是老家时候的小名。打工一起出来的姐妹这样叫,就叫开了……粉色,
小时候很爱穿,现在穿很少了。」
「为什么很少穿了?」
她看我一眼,笑笑摇头不回答。
「你老家是哪里的?」
「恩施,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那里山水很好,还有很多少数民族。」其实我根本不清楚。
「嗯,我奶奶就是土家族。」
「哦……那你会唱山歌吗?」
「刚才就是呀,也奶奶教的。」她哼了在电梯里哼过的曲调,然后说,」那
天也唱过的。」
「哪天?」
她抿嘴笑了说:」你唱月亮代表你的心那天……」
「……那天,你也来了?坐哪儿呢……」我已经开始心虚起来。
她歪了下脑袋看看我,然后说:」坐在之前我敬酒不要,那天我不敬酒他又
要的那个人身边。」
我只觉得一阵燥,说不出话来。她却在一旁边走边笑,拿眼瞟我。
「她还在武汉么?」
「谁?」
「你女朋友呀,你那天都说了。」
「我没说分手了?」
「没,你只说好爱她……」她扑哧笑出声来,忙用手捂住嘴,好一会儿才忍
住。
小许数落我外骚,他的话我从来都不太当真。没想到那晚我真像他说的风骚
绝代了。
「对不起,那天我喝醉了。没要你喝太多吧?」
「不多,都吐了。」她仍旧在笑。
「实在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是你。」
「是呢,知道是我就不和我喝了。」
「你每天那样喝,很伤身的,有些能推的就推掉。」
她低了头,撩了撩头发,不说话。我意识到自己的话出格了,但一时也找不
到话题,只好沉默。她离我不远不近,不前不后。我们就这样走到一处居民楼前,
五层楼,都是一栋栋的,应该是私家自己盖的房子租给外地人的。她拿了钥匙,
开铁门进去,然后转身隔着铁门说:」我叫田烁,你可以叫我烁子。」
我这才发觉我们聊了这么久,却连名字也没问过。我说我叫林跃,跳跃的跃。
「嗯,林跳跃,路上小心点,拜拜。」她招了招手,看不清,只有钥匙碰撞
的声音,然后一声跺脚,楼道里的灯亮了,她快步爬上楼梯,白色的平底帆布鞋
消失在阶梯上。
我是一路跑回去的,像在校园的操场上跑步一样。大学毕业后就再没这样奔
跑过。那晚的江风,吹来悠悠的汽笛声,像是下课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端
的开怀起来,如果仅仅是因为和粉妹子的一顿夜宵,我想是不全面的。但若排除
她清纯可人的眼神和微笑,我想那又是虚伪的。我记住了这个女孩,田烁。她有
风尘的一面,她又有青春的一面。哪一面是她?我又希望是哪一面?谁也回答不
了,包括我自己。
wengxiong 2011-6-7 09:53
写的很好,楼主是要写长篇,情节到现在还没完全展开,不过感觉像个悲剧啊。个人不喜欢悲剧
李香儿 2011-6-7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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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二天,我在工厂里调试设备一个下午。下班后吃了饭回到房间里,躺在床
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看电视,接着打游戏,完了去洗澡,再躺到床上发呆。出差
在外的人,其实并不怕孤单,就怕发觉了不孤单的办法。有人是去买醉,有人是
去买笑,而我,决定去尝试买个碰巧。
10点左右,我穿好衣服,蹭到昨晚和田烁吃麻辣烫的地方,坐下来,要了
一碗慢慢的吃,静静的等。我想如果她下班来这儿吃东西,我就说好巧,你也来
了。如果她不吃东西,直接走过去,我就招呼她说好巧,来来这次我请客。总之
是可以好巧的遇到她。这个办法并不高明,但都是他妈的的孤单逼出来的。哪个
男人的碰巧不是孤单给逼出来的呢?
梁山伯碰巧的同了祝英台的窗,西门庆碰巧的挨了潘金莲的棒,我林跃就要
碰巧的请粉妹子吃碗麻辣烫。我乐呵呵的盘算着。11点过去了,12点又来了,
人开始多后来少,麻辣烫开始烫后来凉。过了1点老板准备收摊的时候,田烁也
没有出现。我很不好意思的坐了三个多小时,付了一碗的钱,然后慢吞吞的回了
饭店。走到电梯口,碰巧电梯门开了,出来两个妖艳女郎,脂粉扑鼻,媚眼扫过
我,从身旁擦肩走了。我靠在电梯里,被上下了几个回合,找到了自己房间,进
去就倒床睡了。
第三天一大早,去工厂看了设备,运行良好,做完记录便回饭店补睡了一觉。
下午一切也照往常一样。8月就要到了,我的任务也即将完成。晚上,我坐在床
上写项目报告,以便回上海交差。写到11点多的时候,肚子饿了,鬼使神差的
就想去吃麻辣烫。昨天的碰巧买了一个碰空,我想她可能有更近的路回家,于是
根本不作他想了。穿好裤子出门等电梯,叮的门开了,清香秀发,白润玉颊,淡
红T恤衫,浅青牛仔裤,是她,正是她,就是她。我鬼使神差的说:」你来了
……」
「嗯?」她楞住了。门又徐徐关上,我赶紧伸手挡住,她也正好伸过手来。
我拍住了门沿,她拍住了我的手。门被电开了,她缩回手,我迈步进去,立在她
身旁。
「好巧……」她捋了捋长发。
「嗯,是好巧。」我捋了捋短毛。
下到第3层,我说:」你下班?」
「嗯。」
下到第1层,我说:」去吃麻辣烫?」
「嗯。」
门开了。我和她不远不近,不前不后,一起去了前晚我们去过的地方。起初,
好像都有一点陌生,聊了几句,又好像彼此很熟。路上我不禁的想,自己昨晚真
是给孤单逼傻了,为什么想不到守在电梯门口呢,守株待兔要选必行干道嘛!坐
到桌上动筷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今晚也傻,因为我闻了麻辣烫的香味,开口说
道:」昨天味道不太好,看今天怎么样。」
老板扭头看了我,她也抬眼盯住我。
「昨天你也来了?」
「你来过吗?我10点就来了。」说完,我觉得自己更傻了。
她羞的笑了,埋头吃东西。
「哦……我昨天晚饭吃的少,不到10点就饿了。前天跟你来吃,觉得味道
很不错,就跑来了。」
「我7点来的,是吃晚饭。」
她看我一脸疑惑,又解释说:」昨天我休息,我们三天可以轮休一天。」
「哦。」我夹了一颗鹌鹑蛋放进口里,问她来武汉多久了。她说三年多,回
问我在武汉读了几年书。我说不到四年就跑了。她说什么叫跑了。我便开始向她
批判大学教育:作弊、腐败、堕落、糜烂,酒色财气、串通一气、浩然邪气、乌
烟瘴气……越说越气愤,她听得认真,我就讲得更投入,不知不觉眉飞色舞,卷
了裤管,口吐脏字,该骂的和不该骂的都骂了个遍,最后,我拍腿总结道:」我,
就在校门口尿了一泡尿,于是混来了一张文凭!」
她静静的看我,像一潭平静的湖水,睫毛的阴影映在她的眼睛里,宛如水中
的柔草。我放下裤管,一时不知所措。晚风习习,光影在她的发丝间闪亮,她凝
视着我的眼,轻轻对我说:」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按时候结果子,叶子也
不枯干。凡你所做的,尽都顺利。」
这是烁子在我面前第一次引用《圣经》里的话。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玩意
儿是出自什么经,但她柔和清澈的目光,轻声细语的神态和音色还有被风卷起的
头发以及发间飘出的芳香,像画,像电影,像一种具有魔力的幻觉,深深印刻在
我的脑海里。我从不曾料到,一个以劝酒为工作的柔弱女孩,会讲出一句话,短
短的一句话,就把我四年的愤怒和怨恨堵住,让我哑口无言,没法辩驳。我并不
是受了什么神的感召,而是心头像被什么猛的击中。她不是女神,但那一刻,她
美若天仙,无法形容。
我咳了两声,低头吃蛋,不再说话。她像安慰犯错的孩子一样笑了说:」月
亮代表你的心那天,类似话你也说过。今天没月亮,所以你要生这大的气。」
她给我台阶下,我就故意抬头往天上瞧,然后对她说:」哦,原来这样…
…这话也你奶奶教的?」
「不是。」
「你自己说的?」
「不是。」
「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是月亮告诉你的。」
她盈盈的笑开了,又讥笑我说:」真是文凭混的,《圣经》也不知道。」
我很惊讶,问她:」你是基督徒?」
她抿嘴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读过一点,有些句子很喜欢。」
我对主啊、神啊是没什么兴趣的,刚才那句话若不是从烁子嘴里说出来,而
是一个黑纱衣的牧师严肃的向我宣读,我大概也不会有太多感觉。男人的神性是
要女人来召唤的,我认为这才是真理。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我跟她说,如果她不信我说的,哪天我带她去学校里看。
她笑了点头说好。吃完麻辣烫我掏出钱给老板,恭维他说今天的味道非常好。老
板找给我钱,看看田烁,再细看看我,用汉腔普通话说:」诶,明天约好了再来,
味道就天天好。要是一个碗里吃,味道还好些。」
我接了钱找不到话回他,田烁抿嘴偷笑着走开了。
我仍旧和田烁一起走到她的住处,她仍旧隔了铁门和我说再见。楼道灯光下,
她的平底鞋踩到第四层阶梯时,我叫住她说:」明天——吃吗?」
她停了脚步,回头蕴着笑对我说:」那下班我喊你。」然后扬起手,摆了摆
手指,上楼去了。
我没有跑步,慢慢的往回走,因为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我问自己,
是不是恋爱了?这个跑进楼里的女孩像一个谜,她本应该是一个青春靓丽活泼可
爱的漂亮姑娘,可偏偏是在欢场里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笑是温婉动人的花骨朵
儿,可在酒桌上她不也是这样对别人笑的么,但是我又分明可以读出她眼神里的
娇羞和纯净,那不是对欢客的表演,绝对不是。她是传奇的,不平凡的,或许有
可怜的身世,或许是某些不幸的遭遇。她是路途坎坷的粉妹子,是善良纯洁的田
烁,她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那晚,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回到饭店,澡也没洗就睡了。
李香儿 2011-6-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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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次日,工厂里一切都很顺利。晚上,我就安分的靠在床头写报告,等田烁来
敲门。电脑右下方的数字在缓慢的变化,20,21,22,22点49分的时
候,幸福来叩门了。扔下电脑,溜到门口,我已经闻到了她的气息,抽了门卡,
打开门,田烁就在眼前,一朵清新的百合花。我说:」走吧。」她立正的姿势斜
让出空间,我跨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我们走的似乎靠近了一些,好几次我想牵她的手,都要碰到她的小指了,就
是差抓上去的力气。我安慰自己说,等吃了麻辣烫有了力量再抓。可是走近那排
小吃摊的时候,她说:」昨天那老板讨厌,我们吃烤鱼去吧。」
「哦……好。」我跟着她去吃了烤鱼。
一个铁板上来,一条肥大的鲶鱼,飘出酱香。麻辣烫老板或许讨厌,但话却
很在理。我和田烁在一条鱼上夹肉吃,果真味道还好些。她似乎没有太在意合二
为一的事情,问我要多少辣,给我调酱,还给我夹鱼尾上的肉。我见她大大方方,
也就方方大大的给她夹。她说小时候在家吃鱼,她都是吃鱼尾,后来出来了和人
吃鲶鱼,她也仍是只夹鱼尾吃,大家就怪她贪吃没礼貌,她才知道鲶鱼是尾巴上
的肉最肥美。她一直是笑着讲的,我听着却有点心酸,就旁敲侧击的问她老家的
事。她一边答我,也一边问我的家庭。
我的家庭很简单,老爸、老妈和我;她的家里人多,有一个奶奶,一个爸爸,
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一条叫」黑子」的公狗。奶奶上了年纪,爸爸做农活,
两人身体都不太好。大姐很早嫁了人,小孩都已经上小学。二姐去年离开武汉去
了广州。弟弟即将念高三。黑子这时节很少发情,常常是趴在家门口睡觉的。她
没有提到妈妈,我想应该是去世了,也没多问。
「老家很美,」她说,」门前就是大山,很高的山,隐到雾里,青青翠翠的。
已经有果子了这个时候的山上。要是进山里去,一个人不敢,要找个伴,带了黑
子去。山里有猴子和蛇,很凶。你不打它,它很少咬你。不能看,看它它就恼
……你干嘛看着我?」
「你是猴子和蛇么?」
她斜眼瞪了我一眼,继续讲她的老家有多美。我就给她夹鱼肉,鲶鱼少刺,
她不需要停顿可以边吃边讲。她陶醉在她家乡的风景里,我沉浸在她夜色下的容
颜里。延绵的青山,淡雅的细眉,清澈的溪水,柔柔的眼神,风间的树林,飘扬
的长发。她是风景,是她美丽的家乡,是巫山云雾里的女神。
我们第三次一起吃东西,我确信自己醉了,恋爱了。我想了解更多关于她的
事情,可很多都问不出口。这种谨慎和狡黠,不只是男女间初始的那种隔膜,也
有很多是因了在这社会上学到的一些世故罢。她也只是讲着过去,讲山水,讲老
家人,不讲她自己,不讲她从事的工作。她问到我时,我就简要的跟她说一些。
这样谈到老板要打烊的时候,一条鱼干干净净的骨架,只剩了一只头。起身时,
她把铁板锅移了移,让鱼头朝向长江的方向。我说这是什么含义。她说:」可以
帮它魂归江河。」
「奶奶教的?」
她撅起嘴说:」自创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它?」
「出于尘土的,也都归于尘土。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下入地呢。」
「……这话有点耳熟,《圣经》里的?」
「唉,这回聪明点了!」她戏谑的说。
那晚,我们同上次一样隔了铁门约定和告别。
我想有第四次约定,第五次,第六次,可临走的日期就要到了。如果公司没
有紧急的项目,我甚至在盘算找个借口推迟回上海。可第二天早上,就接到公司
的电话,说项目结束后,不要回上海,直接去重庆。我简要的向经理汇报了项目
的情况,那只可爱的经理助理就给我预定了31号下午的机票。
去到厂里,把设备的情况做了记录,一一拍了相片。打算回饭店时,严秘书
来了,说了很多感谢的客套话,并解释明天他也要出差,就今晚一醉方休算是践
行。于是我们一同回了饭店吃饭。
田烁并没有来敬酒,是另外一个女人,以前也见过,很年轻,染了黄头发,
戴很大的银耳环。女人敬完酒后,严秘书拉住她,凑在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女
人艳艳的笑了,招呼我几句便走了出去。
吃了饭,严秘书说去K歌,就拉了我上了楼。包厢已经定好了,进去后吼了
两首歌。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高细的鞋跟,黑色的网袜,短格子裙,低胸衫,
露出光洁的臂膀,涂了红艳的唇膏,眼睑浓浓的彩影,是田烁。她嘴角扬起,笑
着轻低了头问了声好,掩上门,婀娜的走近,靠严秘书那边坐了下来。严秘书大
声笑着对她说:」粉妹子,我不是客,客人在那边哦。」
田烁只笑着不答话,低头摆弄话筒。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解围,门正好又开
了,是之前敬酒的女人。她关了门,止住步子楞了下,便喊田烁唱歌,又笑脸向
我,倚坐在我身边,与我聊天喝酒。酒杯一碰起来,尴尬就解除了。包厢里气氛
开始变得活跃,田烁站起来唱了一首歌,严秘书拉她坐下,与她喝酒,又把手搭
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和她对唱情歌。我胃里突然翻滚起来,一阵恶心,灌了一杯
酒,压了下去。穿过女人和严秘书两个人的肩膀,我很难看见田烁的脸。她在严
秘书的搂抱里,唱好听的歌,用她甜蜜的嗓音,演绎歌里的真情。严秘书的脸凑
近她时,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倾斜,扩音器里还有田烁娇羞的笑。我谈不上嫉妒,
只是想出去,让胃里舒服一点。女人正问我一些话,我想找个理由摆脱。
他们的情歌唱完了。严秘书举杯向我,大声的对我说喝,要我也唱一首。田
烁在她身侧,放下话筒,拿了一杯酒饮了,并没有看我。我抵不过怂恿,也唱起
来,边唱边向严秘书摆手。田烁握着酒杯歪在沙发里,眼睛盯着荧幕。我把手放
到女人的肩上,又移下来搂女人的腰,和女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左右摇晃。田烁只
俯身拿东西吃,继续靠了沙发盯着荧幕里那一对做作的情侣,不曾向我这边看一
眼。严秘书和她说笑时,她也会捂着嘴巴笑,有一次竟笑得弯下了腰。
一首歌的歌词部分唱完,我放了话筒说去洗手间,便快步走出了包厢。走廊
里充满男女的哄笑声,我只好跑去洗手间,在盥洗池边抽烟,脑袋里不断浮现田
烁被严秘书搂着开心的样子。过往我身边的妖艳女郎,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不断的
提醒我:这是欢场,这是不当真的地方,这是人发情而不是发感情的地方。
抽完两根烟,我往回走,严秘书却正走过来。他像勾搭田烁的肩膀一样勾搭
住我,一身酒气凑近我小声问是不是要玩点新的,又指了指天,说楼上就有。我
向他摆手,他不由分说就勾住我就往前走,满嘴叫我小兄弟,让我别害羞。我挣
开他,说真不用。他一震,惊讶的说:」非粉妹子不可?」
「不,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连连摆手。
「兄弟,玩而已嘛。」他又勾搭上我的肩膀,小声说,」那个只是陪酒的,
楼上有更好的。走走,我带你去。」
我只好扳过手来勾搭上他,装出亲密无间的样子,这样说出的话,才能让他
相信。我也凑近他的耳边说:」严哥,小弟今天真是不想,下次,下次再找机会。」
「下次?好,那就下次!」他已经有些醉,脚步不稳,夹着我在走廊里晃晃
悠悠,边走边向我评论田烁,又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得多下点功夫,花些心
思。分析完后,他又举了例子,说小梅就是。接着他好像突然来了主意,立定住,
眼睛从眼镜框外瞪着我说:」粉妹子交给你,小梅我带走。今天算我包场,玩成
什么样,兄弟自己做主。好不好?好,好,就这样定了。」他自问自答后,便和
我晃回了包厢。
————自待自叙——————
[[i] 本帖最后由 李香儿 于 2011-6-9 00:03 编辑 [/i]]
李香儿 2011-6-10 1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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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严秘书带走了小梅。临走时和我拥抱,提前把践行、感谢、展望未来的合作
等等的话都说了一遍,醉态里居然能思维缜密,这显然是多年的硬功夫了。他又
向田烁招手,叮嘱好好招待我,然后就勾搭住小梅晃出去了。
房内只剩下我和田烁,她坐在原处,我坐在远处,中间可以再坐两对半人。
我们没说话,她不开口,只盯着荧幕看。我也不知道讲什么,扭头看了她几次,
她都不睬不应,我只好沉默。伴奏的音乐响完,荧幕里出现蓝色的菜单,整个房
间都映衬成蓝色。过了一会儿,有服务生推门进来,端了酒和果品,一一报了名,
说严秘书已经付了钱。他可能感觉到怪异,向田烁挤眉弄眼,田烁说没事,他才
退出去了。
我拿西瓜吃,田烁起身去点歌,然后顺着退了两步,在我前面坐了下来,离
我近了一些。音乐响起,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暗光下调
皮的笑了,转过去双手握着话筒唱起来。
我靠在沙发上,看前方坐着的田烁。她头发是盘起来的,脖子和后肩都裸露
着,在荧幕的光亮里,显得细长而柔滑。她唱了一段,又回头冲我笑,蹬掉了高
跟鞋,蜷腿坐进沙发里。第一节唱完,她向我挪近了一些,看着我,对着话筒问
好不好听。她被浓妆遮掩的脸,似乎又露出之前的清纯来,像我们在外面说话时
的那样。眼神也回复了原色,像熟人,老朋友。我也朝她坐近,递了西瓜给她。
她不接,伸长了脖子直接咬了一口,嚼了两下,赶上节奏继续唱起歌来。
她的双脚并在一起离我很近,黑网袜里是她修长的腿,还能看到她脚趾甲涂
的颜色。我一下子想起她走错房间的那一晚,心开始扑通通的跳。唱完第二节,
她干脆跪坐起来,红黑的格子裙紧紧裹住她圆润的臀部。她伸长脖子要西瓜,我
随手把自己咬过的递给她,她找了一块完整的地方,歪头咬上一大口,汁水从她
红唇边滴了出来。
歌唱到最后的时候,她背对着我,握住话筒向荧幕说:」这首歌送给好老实
放心人林跳跃,祝他一路顺风,平平安安。」说完,她就沉默了,歪着脑袋看荧
幕。过了一会儿,她扭着身子看我,咬了咬嘴唇问:」明天走几点?」
「中午。」我说。
她点点头,又问我:」还想听什么?我唱你听。」
我摇摇头。
她放下话筒,双手抱膝窝在沙发里坐了。细长的臂膀弯曲搁在膝盖上,黑色
网袜从脚趾柔顺的覆盖到大腿,隐蔽进短裙里,紫色的蕾丝内衣里,现出深深的
乳沟。她发了一会儿呆,又问我:」再来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我把手搭靠在沙发的边沿上,手指可以感觉到她的发丝。
「我正好明天轮休,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她低头沉吟着,说吃什么好。
我靠近她,她身上散发出朦胧的女人味道,诱人的,迷惑的,从发梢,从光
滑的皮肤上,从紫色内衣里,从网袜的网洞里。我离她越来越近,她身子的气息
把我深深的吸住。她发觉了,抬头看我,我凑上前吻了她,贴到她凉凉的嘴唇上。
她惊呆了,缩成一团,歪斜着身体远离我。长长的睫毛里,一双深邃的眼睛
看我。我扑向她,一把将她搂在身下。她尖叫了一声,双手推我。我把头埋进她
的胸脯里,呼吸她身子里的芳香。她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我肆意的把她压在
身下,抱住她的头,吻她的脖子,耳朵,脸颊和嘴唇。手却被什么浸湿了,冰凉
凉的。我睁开眼看,她正无声的哭泣哀号,两颊的血管紧紧的绷起凸显出来,眼
睛紧闭着,睫毛膏和眼影被泪水润湿,颜色混成一团,眼泪滑过的地方,都被染
了污色。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手死死的抓住沙发的边沿,手指上戴的假指甲已
经扭曲脱落了。
我惊慌的爬起来。她蜷起腿,整个人缩在手臂和膝盖里,头埋在里面,痛苦
的哭出声来,头发散落在沙发上,发夹已经压碎了。我坐在她身旁,不知道该怎
么办。我说对不起。我说田烁,对不起。我说田烁,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这
时候,我才体会到男人行凶未果后,果然都是这样说话。
她抽搐着,手乱抓着头发。我止住她的手,把手指一根根掰开,手心里竟是
满把扯断的碎发,撒落在她的手腕上,盖住了她脉搏处的那道疤痕。我的心像突
然裂开了一样,生生的被刺痛。我俯身抱住她,在她耳边不停的说对不起,握着
她的手打我,抓我。她只是不理,埋在沙发里哭泣。我也跟着流下泪来。
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她渐渐止住了,抽泣了一会儿,她用手推我。我放开
她,拿了纸巾递在她手里,她躲在沙发里擦了。我拿水递给她,她推开杯子,慢
慢坐了起来,低头靠在沙发上理了理衣服,又把头发撩顺。然后一只手捂着脸,
搁在膝盖上,一只手伸向我,说:」递给我包。」
我拿了递在她手上。她躲在膝盖里找出湿巾和镜子,又对我说:」背过去,
不要看。」我就扭过身去背朝她。过了很久,我身子都僵硬了,想动又怕再冒犯
到她,只好硬挺着。想到自己刚才的禽兽行径,我更觉得要受一点罚才行。直到
后背已经汗湿,才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说:」你认为我是妓女,对吗?」
「不是的!我没这样想过。」我背对着她否认。我真没这样想过,从来没有
过。
「我是,我是妓女。很下贱,很脏……」
「你不是!不是!」我打断她。身后一声冷笑,她不再说话。我已经做了禽
兽,也就不再有什么脸面了,我直接说:」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和你吃麻辣烫的
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你很漂亮,很好,你和他们不同。我是喜欢你才……」
她不做声,我又说:」你不要乱想,你真的很好,你……」
「别说了,」她打断我,」现在才10点钟,我们再坐半个小时,我就下班。
不要说话,我不想听。」
——周末再写——
fengchen007 2011-6-10 16:20
又是一部好男人和“坏女人”的纯情故事。这样的故事(给我一支烟,成都往事)也总是能打动不少人。很期待楼主的下文。
李香儿 2011-6-11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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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她的语气很坚定,我被她刚才痛苦的反应吓坏了,只好听从她的安排。她又
没说可以转过身,我就咬牙忍着腰间的酸痛,后悔之前为什么不坐好背对她,偏
偏只扭了个半身。她一定是在惩罚我,我兽行在先,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们就这样沉默的坐在包厢里,《月亮代表我的心》反复的伴奏。我开始反
思自己的行为,不得不承认严秘书在走廊里对我说的一番话,是起了一定的诱导
作用的,而后,田烁毫无顾忌的脱鞋,靠近我,咬西瓜,都给我造成了某种多情
的幻觉,再加上一年多的单身效应,酒精的促进功效,我的荷尔蒙就这样爆破了。
可正因为田烁的毫无顾忌,彻底的信任我,才更显出我的卑鄙下流,也更让她伤
心和失望。她没有骂我,反而奚落自己,这又让我更后悔,更觉得对不住她。
当我的腰已经麻木的时候,听到身后窸窣的收拾东西,起身,穿鞋。田烁走
近我,伸出一只手来,对我说:」给小费。」
她补了淡妆,神情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摸到
口袋里,拿出钱包来,心里盘算应该给多少才合适。按同事们以前那样的给,就
是把田烁等同于其他人了,不按那样给……我突然认为这是一个陷进,不管给多
少,只要给了钱,今晚就是一场生意,田烁就只是一个陪酒女了。我把钱包塞到
她手上,说:」我的就是你的。」
她楞了下,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给我,说:」这是请你明天吃
武昌鱼的,我们不欠了。」说完她扔下钱包,快速的转身走了。
我一边扭腰,一边捶捏,稍微能站起来,就拿了钱包追出去。我走楼梯下,
想追上她。一路上居然连她的人影也没看到,扶着腰直追到她的住处,铁门紧闭
着。有几个窗口是亮着的,我就喊田烁。喊了好几声,她都不应。我大声的吼:」
田烁,我爱你!」一个窗子里钻出一个头来用武汉话骂道:」哪个神经病,不睡
觉发癫!」我不理他,也顾不得什么公德心,仍是喊田烁。又喊了几声,同样的
窗子里钻出另一个头来,这回是个女人,也是武汉话:」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仔
们(年轻孩子)啊,她还冒有(没)回来,莫(别)喊鸟(了)!」
我心里一急,赶紧往回走。江面吹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一个寒颤,不禁想到
了件可怕的事。我匆忙的往江堤方向跑,边跑边大声喊田烁,越喊心里越慌,手
脚也慌乱起来,几次踉跄差点跌倒。爬上江堤,江水浩浩荡荡,黑黝黝的,远处
泛着微亮的光。江边的风很大,路灯少,树又多,看不清下面江滩上是否有人。
我跑下去沿着江滩寻找,不停的大声喊,心里急切又恐惧,声音也颤抖起来。那
个时候我在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就是她性感到什么也不穿,我也不再侵犯
她一丝一毫。我恨荷尔蒙!
江滩上没有找到一个人,我想到了报警,摸裤子却找不到手机。我又急着往
回跑,跑到江堤上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喊」林跳跃」。我不知道风在往哪个方向吹,
我真分辨不了,就只四处乱跑,喊田烁,喊对不起,喊快点回来。喊我的声音越
来越近,树影里一个白裙子的女孩跑过来。是田烁,是她!我兴奋的跑向她,朝
她张开手臂。这不是死而复生吗?我要抱住她,紧紧拥抱她,不能让她再跑走!
我那时完全是零智商,根本意识不到她的衣服换了,也想不到她总是在饭店洗完
澡再回住处。只以为她想跳江,听到我的呼喊才没忍心跳。
我奔向她,就还只有几米远的时候,她停下来不跑了,转身便快步的走下江
堤。我追上她,跟在她身后,走在她留下的芳香里。到街道上,灯光明亮起来。
我喊她吃东西,又骗她东西掉了,还吓唬她有鬼。她一概不理,只顾往前走。我
就像跟屁虫,一直跟到她住处的巷子口。她站住了,突然转身,竟然已经满脸泪
水,面颊,腮边,一直流到下颚、脖子上。眼睛里汪汪的,睫毛上都挂着泪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成这样,一时呆了。她用力的大声冲我喊:」好玩吗?
不好玩!你知道爱吗?你不知道!」她自问自答,不给我插嘴的机会。泪水鼻涕
汇在一起,挂在嘴边。她一边拿手抹泪,一边串珠子似的语速极快的教训我:」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
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爱是凡事包容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你知道吗!骗子!混蛋!王八蛋!大坏蛋!我
不要见到你,你走!走!」
她在饭店里积累的怒火终于发泄了出来。我看她哭成一个泪人,心里很难受,
想上前安慰她,给她纸巾。她见我上前来,就往后退,四处的看,跑到角落里捡
起一个石头就砸向我。这样的场景我只在穿开裆裤的时候遇到过,不禁楞住了。
石头一个比一个大,狠狠的砸到我。如果扔的力气再大一些,我肯定已经头破血
流了。她是真恨我了,不停的叫我走。我慢慢往后退,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叫她
别哭。我们就这样在巷口僵持,路灯和风,都冷冷的。
好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睡衣从巷子里小跑出来,哎哟哎哟的拉住田烁,
说找到了怎么还打起来了,然后用武汉话骂我小青年,说:」别个姑娘不想要你,
你就莫缠她撒。真是讨人嫌!」边骂着,边搂了田烁回去,安慰田烁说:」回去,
回去。他一个大小伙子,你还怕他不晓得回家?」
田烁就哭啼着和女人走进巷子,消失在黑夜里。
lglia 2011-6-12 08:12
***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
lglia 2011-6-12 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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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儿 2011-6-14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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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田烁用一种野蛮的方式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我的粗暴。我不是女人,很难切身
体会她受到的伤害,脑袋里不断的涌现她痛哭的表情,还有声嘶力竭的哭喊。那
晚,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伤到了她内心深处,只是觉得愧疚和心酸。从法律上讲,
我是强暴未遂;从伦理上讲,我是禽兽不如;从情感上讲,我正如她所说不懂得
爱。她说爱是什么来着?爱是忍耐,爱是不张狂,爱是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
的益处,爱是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可我在一个晚上,就把这些真理全冒犯了。
我只能期望她回到住处不会再哭,希望她已经香甜的睡着。
大概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沉沉的睡着了。中午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我爬起
来开门,田烁出现在眼前。我一时傻了,还以为做梦。她递给我一支手机,低着
眼淡淡的说:」昨天拿错了,还你。」
她没带发卡,头发披肩散开,眼圈微微有些肿,眼睛里有鲜红的血丝。我接
过手机,喊她的名字,想再次道歉。她突然抬眼狠狠的瞪我,愤怒又鄙夷的神情,
嘴角露出冷笑,就一刹那,瞬间又面无表情,转身走了。我本想追上去,走廊里
有几人,我只好夹着内裤回到房里,套了裤子再下楼找她,已经寻不到了。
往机场还有很远的路要赶,我只得收拾行礼。退房的时候,我很想问他们田
烁的电话,但就是开不了口。走出饭店东张西望,奢想着田烁出现在某个角落里。
烈日当头,街道上蒸蒸的冒着热气,不见几个行人。一辆出租车过来,我就钻了
进去,说:」去机场。」
车窗外白白的长江,越变越细长,最终消失在视野里。我感觉自己像是重温
一年多以前离开武汉的情景,心里莫名的惆怅起来,隐隐的痛。
电话响了,陌生号码。我赶紧接了,心里紧张起来。一个女人轻柔的」喂」
了一声。
「林跃?是你吗?」
「是,你是……」
「昨晚那丫头是谁啊?声音好甜哦……」
「你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一阵笑声,然后说道:」来了重庆就知道了,我等你。」说完就挂
掉了。
我满腹疑惑的飞到重庆,按照公司给的地址找到所住的酒店,服务员把我引
到预定的房间。刚一躺下,就听到敲门声,我打开门,一个穿着时尚的长发性感
女郎倚在门口,轻咬嘴唇,眼挑风情的问我:「一个人?」
「嗯,你是……」
「和女朋友吵架了吧?」
「你……」
「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艳遇突如其来,我无所适从,正支吾着,女郎捧腹大笑,从她身后闪出一
个人来,却是小许,也拍着手大笑。我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就被他拉着同女郎
一起去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事情也就弄明白了。女郎是小许半年前的网友,一直没机会
见面。小许这次公干到重庆,也就顺然的私会了老友,了却半年多的心愿,公私
两得。昨晚小许想到我也要来了,于是就让女郎打电话预备调笑一番。不想接电
话的却是个女的,女郎就自称是我的女朋友,问对方是谁。对方却反问了一句:
「你们学校认识的么?」女郎说当然是,好几年老夫妻了。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我这才彻底明白昨晚田烁拿石头砸我的原因。小许追问我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我只好找话敷衍他。他诡异的笑笑,也就不再问了。
公司的规定是出差多人,一律两人一间标准房。小许新欢燕尔,豪爽的自费
给我另预定了一间豪华大床房。吃罢饭,他和女友逛街去了,我就一个人回了自
己的房间。靠床看着窗外重庆的夜景,灯火辉煌,熠熠多彩。我想起临别时田烁
冷冰冰的脸,竟掉了几滴眼泪。
在重庆的时间不长,一个星期后任务就完成了。在机场,小许和女友依依惜
别,女友抱住他,居然哭了。小许也神色黯然起来,我只好退避去了卫生间。再
出来时,女人已经走了,小许独自一人红着眼睛,看来是动了真情。
我就安慰他:「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再见呗。」
「久长个屁,分了。」
「……」
「她刚说她男朋友下个月就回国。」
我只好重新组织安慰的句子:「天涯处处是芳草,何必单恋一只花。以后再
找呗。」
「花?她是花么,草都不如!」
「好,算我说错了,是草。那你红什么眼。」
「红给她看啊。」
「……」
「让她记住我,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嘛!」
接着,小许便开始给我讲遇女心经。他说:「农业社会,人少鱼多,脚趾头
伸到水里,都能钓上一条鱼,还是野生的;工业社会,人多鱼少,撒了大网下去,
不见得捞得出鱼,还是养殖的;信息社会,试问茫茫欲海,还有鱼乎?都当企鹅
啦!你知道企鹅的习性么?」
「不知。」我摇摇头。
「所以你没女朋友。企鹅怕热不怕冷,所以你不能粘着它;企鹅不分白天和
黑夜,所以你要24小时保持战斗力。」
「怎解?」
「很好解啊,」小许嚼着口香糖说,「第一保持距离,不能天天缠着人家约
会,现在哪只企鹅不赶几个场子?第二时刻联系,早中晚三道问候,特别是深夜,
保不准就撞到她的发情期。」
「哦,有理。」我深深的点头。
按照小许的心经,我想我和田烁是没可能的了。在武汉的时候,我缠着她约
会,临走又没要到她的手机号码,无法每天三道问候。接下来的日子,重庆、上
海、青岛和西安,我在地图上逆时针转了一个多月,又南下回到上海。白天忙碌,
晚上路盲。醉了酒,想饭店里的粉妹子;醉了烟,想小吃摊边的田烁,她的影像
在我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给她带来的伤害和误解,又让我心疼和不甘。我越来
越想她,几乎害了相思病。有一首歌说思念就像一杯苦咖啡,可我感觉自己的思
念,只有苦,没有咖啡。
在青岛的时候,逛街看到一座教堂,我竟跑了进去买了一本《圣经》,躺在
酒店里查找田烁说过的话。小许歪着脑袋瞪大眼睛看书名,然后摸我的额头,又
在胸前画十字架说:「阿门,我们的小林子没有女朋友,要把青春献给主了!」
我瞥了他一眼,然后寻章择句的念给他听:「妻子没有权柄主张自己的身子,
乃在丈夫。倘若自己禁止不住,就可以嫁娶。与其欲火攻心……」
然后不念了,他愣愣的等着听,问我:「欲火攻心怎么样?」
「你自己来看。」
他扑上来,我把书一合扔给他。他边翻边问:「第几页,第几页?」
我喝了一口水说:「与其欲火攻心,不如读读圣经。」
「靠。」他把书扔还给我。
我们这种工作,是没有固定的节假日的,哪里有设备安装和维修,就要随时
出现在哪里,只能在工作的间隙偷时间找乐子。由于已经工作满一年,我向公司
提交了休年假的申请,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武汉再见田烁一次。
休假申请提交了三天,行政部那边都没有回复邮件,我也开始学着老员工们
暗骂搞行政的那一伙人吃干饭。这大概就是成长,当你能够骂公司的一个部门时,
就代表你能够升职了。当你能够骂公司的所有部门时,就代表你能够做老板了。
我暗骂了两次,就收到经理发往人事部并抄送给我的邮件,信里是经理对我的表
扬,然后建议提高我的工资。邮件很快就得到人事部的答复,说批准,然后就是
一堆鼓励我再接再厉的废话。
我去了经理办公室,向他表示感谢,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就出来了。刚好
碰到漂亮的经理助理,嘴里念叨着武汉什么叉叉的。我一听到「武汉」,心里就
豁然亮堂起来,凑上去问她什么事。她说,之前我去的武汉那家工厂设备出了问
题,打电话的人很凶。我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的说:「谁欺负我家大小姐,我亲
自去教训他!」
就这样,我又跑进经理办公室主动请缨去武汉。我知道这会受到同事们的嘲
笑,说一个月多发了几百块钱,就屁颠颠的拍马卖命。但我顾不了那么多,面子
可以再争,爱情丢了就再也争不回来了。经理当然很高兴的答应了,我便收拾行
礼,心急火燎的飞往武汉。
飞机起飞时,我的心情都变得激动起来,感觉像大学时从家乡赶往学校见女
友。她是我正式意义上的初恋,我们谈了两年多。当她的初恋回来找她时,她就
义无反顾的再去寻找初恋的感觉了。那个时侯我正在上海实习,等回到学校参加
毕业答辩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女人已经在别人的床上。她的理由是,在我实习
的三个多月里,她感受不到我的爱。我说,那三个月前呢?她说,那时候感觉不
到她在爱我。于是,我们就分手了。
我是带着恨离开武汉的,可一年后,恨就慢慢消融了。因为出差的生活,让
我知道孤寂的含义。我实习的时候,一心想着留在上海,的确忽略了她。何况,
出现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初恋呢。
对于田烁,我还无法弄清自己的感情。但我确信的是,我想她,想见到她。
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推着我,让我觉得年轻、疯狂。这些足以给我勇气向她道歉。
[[i] 本帖最后由 李香儿 于 2011-6-14 22:40 编辑 [/i]]
李香儿 2011-6-16 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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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写了这些好像也没能给论坛做什么贡献,斑竹给分都觉得惭愧了。
是不是该去写色文。唉。纯吐槽。
—————————————————————————————————————————————————————————————
11
下午到了武汉,去工厂检查设备,故障原因是高温天气引起的电路问题。要
完全修复,我至少也得在武汉呆上半个月。这让我心里不禁窃喜。在生意场上,
这是不厚道的;在爱情场上,这是极其厚道的。自古财、爱不两全,我只得这样
宽慰自己。
虽然工厂是我们的客户,但这些设备是我们公司独家代理进口的,安装、维
修和保养都只有我们公司的这些技术人员,所以在国内算得上是半垄断。机器坏
了,厂方对我仍是非常的客气。晚上严秘书坚持请我吃了接风酒,又说去K歌,
我借故旅途太累,推掉了。严秘书一走,我就去了二楼点了包厢,对服务员说:
「叫粉妹子来。」服务员看了我一眼,就说稍等。
我选好了早已密谋的歌曲——《回来我的爱》,心潮澎湃的稍等田烁推开门,
就给她唱歌道歉。等了一会儿,门开了,袅娜走进来一个女人,不是田烁,是严
秘书说的那个小梅。她走近我细看了一下,便笑了说:「原来是你。」倚住我坐
了,解释说田烁陪客人出去了,所以她就先来顶替一下。我知道这类欢场都有些
各具特色的内幕,于是给了她一百块钱,让她叫田烁来。她假意嗔了我,接了钱
说没骗我,真是没法来。我便细问她,她笑说一看我就是斯文人,于是告诉了我
一些「此间的内幕」。
这个饭店是胡老板和她的老婆合伙开的。她老婆管女孩子,胡老板管外面的
事。一楼和二楼都算正紧,田烁长得漂亮能喝酒,又有一副好嗓子,已经是这里
的一块招牌。她们在楼下敬酒,是吸引顾客上楼消费。找田烁唱歌的人太多,只
能先预定,起价是500,田烁拿200,其余归饭店,小费就由客人任意给。
田烁每天的工作主要是在一楼敬酒,二楼只陪预定的大顾客,一般一个晚上都不
会换第二个包厢。有找田烁的,一律都推说田烁陪客外出了。我既不是大顾客,
又不是熟人,即使天天来,也是等不到田烁的。
「不过,以后也有机会的。」她媚笑的安慰我。
「怎么说?」我呷了一口酒问她。
「烁子那犟脾气咯。只唱歌喝酒,什么都不肯做,换你你不厌?」她轻佻的
眼神看我,感叹的说,「你们男人啊,不都这样?甜言蜜语、死缠烂打一阵,得
了手就厌了,得不了手也倦了。有几个痴的会大把大把撒钱只看不摸?现在找烁
子的就少了很多,都是老早以前排着队的。等这些人也死了心,烁子就是你的啦。」
我听到心里五味杂处,点上烟,抽了几口,问她:「你有没有办法把她喊出
来?」
「哎哟,看不出来你就是个痴的。」她故意一声惊叹,然后转了笑,「这就
看人了,那边客人好说话,自然就能喊出来。不好说话的,那就难了……」
她的意思很清楚,客人好不好说话,全在于喊的人怎么说。我又拿出四百块
钱递给她——这是招牌的价格,肯定没有亏了她——麻烦她去喊田烁。她接了钱,
把自己和田烁从容貌到身材对比的说了几句,怨恨的轻轻推了我一下,让我等着,
就又袅娜的出去了。
我仰头靠在沙发上,想到她刚才拿自己和田烁比,就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她
应该不比田烁大多少,却老辣圆滑。按世俗的标准,她比田烁成熟了不知多少岁。
我又突然想到了自己,年龄上也大不了田烁多少,可是和她比起来,我不是也很
世故圆滑吗?她用真诚待我,我却伤害了她。我说爱她,却对她的生活一点也不
了解,她说我是骗子,其实也没说错。
大约过了近半个小时,门终于又开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田烁轻盈的
走了进来。她掩上门,低了头轻轻道声好,然后走过来,认出是我,便呆住了。
我早已站了起来,一时紧张忘了预备的开场白,就支吾着请她坐。她没有拒绝,
从我身边走过,靠角落坐了。我端了一杯水放到她跟前,她挪动身体躲开了,俯
身拿到话筒,不看我只看荧幕,嘴角挤出笑问说:「老板点什么歌?」
我把她手里的话筒抢过来,说:「我唱你听。」她诧异的抬眼看了我,目光
和我一接触,就立刻躲闪了。口琴声悠扬奏起,我捧起话筒说:「这首歌送给好
可爱放心人田烁,请求她原谅我。」然后,我就对着荧幕唱起《回来我的爱》:
思念的滋味
就像这杯苦咖啡
虽然可以加点糖
依然叫人心憔悴
往事不可追
回忆仿佛冷风吹
当初都是我的错
让你伤心头也不回
现在我整夜后悔
多盼望你能归
未来没有你作陪
我该怎样面对
老天请给我机会
补偿心上人些许安慰
如果生命可以轮回
我宁愿时光倒退
明天我还要受罪
任凭心情被寂寞包围
但愿我心你能体会
原谅我所作所为
唱完第一节,我已经有些哽咽,不敢回头看她,直到坚持唱完整首歌,我说: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
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爱是凡
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田烁,或许我并不懂
得爱,但你的要求我全都记住了,我想向它靠近。」
我背完《圣经》里这长长的句子,心情也渐渐平复,鼓起勇气回转身看她,
她正低着头,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并不看我。我放下话筒,拿出藏在沙发下的礼
物,走到她跟前,俯身单膝跪地,双手捧上礼物。她把头低的更下,额头都快碰
到我了。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闻着她头发里的清香。我打开盒盖,里面是我在
上海买的九十九颗彩色玻璃球和一只发卡。我说:「田烁。你说我们不欠了,但
我还欠你一只完好的发卡,我想用它来换那一只碎的。里面的玻璃球是给你惩罚
我的,你可以随身带上,随时用它来砸我,不用再找石子。田烁,我学了你公义
的判语,就要以正直的心称谢你。我必守你的律例,求你不要丢弃我。你的话是
我脚前的灯,是我路上的光。求你照你的话扶持我,使我存活。田烁,我错了,
原谅我好吗?」
在我说话的过程里,田烁的泪水已经滴到闪亮的玻璃球上,我的眼泪也开始
在眼睛里打转。我从《圣经》里拼凑的句子,离田烁引用过的都不远。在厚厚的
《圣经》里,我们的话是贴在一起的。她很惊讶我读了《圣经》,抬头看我,眼
睛里满是泪花。我情不自禁抬手想给她擦泪,挨到她冰凉的皮肤时,想到之前的
侵犯,手又赶紧缩了回来。她咬了嘴唇侧过脸去哭了起来。我挪到她身侧看她,
她用手挡住我。我说:「你别哭,我只是来道歉的。哭是不是说原谅我?要不你
拿玻璃球砸我,砸了就原谅我。」
我边说边拿玻璃球放到她手上,她推开我,捂住嘴又笑起来,边抽泣边说:
「不要看,一会就好。」我掏出纸巾递到她手里,她一只手拿了擦泪擦鼻涕,一
只手在身后摸。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扑到沙发上伸手抓住她的包,放到她手里,
然后背对着她,手里捧着礼物,腰靠在沙发边上。她在身后补妆,我就边等她边
感叹凡事都要有经验才行。可是没一会儿,我发现腰虽然不累,但跪在地上的右
膝盖却隐隐的疼起来。我只能感叹追女孩子得先练筋骨皮,先前的经验都派不上
后来的用场。
我正想着,听到身后她笑出声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打算还丢多少金
子?」
「你原谅我了么?」我微微侧脸看她,她仍对着镜子补妆,不回答我。我只
好转过脸来,仍旧背对着她说:「你原谅我,我就起来。」
「芳姐!你怎么来啦?」
我一听有人,赶紧站起来,腿一酸就歪坐到沙发上。门闭着,根本没有人进
来。田烁看着我边捂嘴笑边收拾包。她的眼睛晶莹透亮,娇柔的脸绽放出开心的
笑容。
我把礼物递给她,她抿嘴止住笑接了,拿出发卡试了试,又放进盒子里,用
手拨弄玻璃球,选出一颗粉色的来对着光细细端详,说真好看,然后放进盒子里。
站起身在沙发上摸了摸,找到之前我塞到她手里的几颗,也放进盒子里去。仔细
数了数,确认小格子都是满的,然后把盒子盖好,托在膝盖上。直直的看我,含
着羞微笑说:「谢谢你,原谅你了。」
我边揉膝盖边说:「我是认真的,那些玻璃球是给你砸我的。以后要是我做
的不对,你就用它砸我。」
她眼睛俏皮的斜了我一眼,问我说:「你给你女朋友买的什么砸你?」
「那天不是我女朋友,是同事开玩笑的……」我急着向她解释,把在重庆的
经过告诉她。
「嗯……」她一边回忆一边点头说,「我后来也想过,你不可能有那样的女
朋友。」
「就是……」我心里突然一亮,打趣的问她,「你后来想过我?」
她脸一下子就红了,咬了嘴不说话,然后又问我:「你为什么叫我好可爱放
心人?」
「哦,你教的嘛。」我便学着她当初跟我解释的口吻说,「好人啊,可爱啊,
就更好嘛,好可爱人,就让人放心,是放心人啊……」
她抿着嘴不住的笑,然后说:「可你不是好老实放心人了。」
「那我是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老实人。」她表情严肃了起来,敛了笑容,不再说
话。
我坐近她一点,端正的说:「田烁,我保证,以后我不会了。我还是做好老
实放心人,你也还是做好可爱放心人。我也不再乱说话。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
不好?」
她认真的看了我,点了点头。
李香儿 2011-6-17 14:58
[size=4][/size]
12
包厢里一直都在重复伴奏《回来我的爱》,田烁看看时间,说还不到10点,
问我想听什么歌。我说想和她一起出去吃东西。她摇摇头说不方便。通过小梅给
我讲的一些事情,我对田烁的工作有了一些了解,也就不再追问她。我不想有一
种被服务的感觉,便只和田烁聊天,问她这一个多月来的故事,也说我这一个多
月来的差旅。聊到快10点半的时候,田烁坚持要给我唱一首歌。我问为什么。
她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我说:「我想给你唱。」
在田烁用她动听的嗓音给我唱歌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她的话已经深深的打动
我,让我有一种想上前抱她的冲动。这种冲动在以后和田烁相处的日子里有很多
次,只因怕她误解,我只能抑制住自己。田烁的很多言行,总是那样简洁坦率的
表达她内心纯真的情感,这种率真可以穿透人心,直抵人的灵魂。它是那样简单,
那样淳朴,竟会让你为自己的复杂、虚伪而感到惭愧。而这些,是我在其他女孩
身上从未遇到过的,包括我一直认为自己曾深爱的前女友。
田烁把歌唱完,我就拿出六百块钱递给她,她愣了。我说:「小梅把你换出
来,你今晚的收入肯定都归她了。你也应该是喝了很多酒道歉,才能到我这边来。
500是你应得的,还有100是还给你请我吃武昌鱼的。」
她抽了一张,调皮的笑说:「谢谢老板。那500留着是你欠我的。走,吃
鱼去。」
我回到客房等田烁洗澡换衣服。没一会儿,她就敲门了,换了一身绿裙子,
戴了我买的发卡,清清爽爽,像一株亭亭的小树苗。我说她怎么这么快。她说:
「等不及,没洗澡。」
我们又像以前一样,并肩走去老地方吃东西。路上她问我怎么认识小梅的,
我就说通过严秘书认识的。她又告诉我,其实她今晚也有收入,是从饭店的酒水
钱里提成的,叫我不用惦记这个。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谈起工作,我当然想借话头
多问她一些。她却只说饭店的胡老板和他老婆芳姐都是好人,很照顾她,她在这
里工作很开心。我心里想,人家当她摇钱树,当然对她好了,就说:「他们拿掉
那么多,只给你一小部分,有什么好的。」
「他们不是都得了,要分给很多人的,饭店还有那多服务员。」她又鬼灵精
的看我说,「钱财必长翅膀,如鹰向天飞去。你岂要定睛在虚无的钱财上吗?」
「是,我是个俗人,眼里只盯着钱。」
「设摆筵席,是为喜笑。酒能使人快活,钱能叫万事应心。」她又安慰我。
「好吧,你说钱是虚无,又说钱能叫万事应心。那到底该怎么看钱?」我故
意刁难她。
「能取自己的一分,在劳碌中喜乐。」她回答说。
与以前不同的是,吃完宵夜,田烁不让我送她回家。她很坚持,我也只好听
从,我们就在摊边约定告别了。
我回到饭店刚洗完澡,就听到手机响起短信,拿起看时,是陌生号码,问我
是不是已经洗完澡躺床上了。我猜想就是田烁,奇怪她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就兴
奋的拨过去。可她并不接,只和我发短信。我就躺在床上和她短信聊着,不知几
点睡着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白天在工厂乐呵呵的修机器,晚上就在房间呵呵乐的等田
烁。11点左右,田烁就会出现在门口,时而一身白,时而一身绿,有时是红色
的,鲜亮得如一朵玫瑰。我们照例一起外出吃宵夜,又照例在路边摊分手,回到
住处便你一句我一句短信接着聊。我总忍不住给她打过去,想听她的声音。她一
次都不肯接。这让我感到有些困惑,问她,她也只是遮掩过去不回答我。深夜里,
翻来覆去,各种胡思乱想折磨我,于是我决定做一回侦探,跟踪她。
晚上和田烁吃完烧烤,我便在她的注视下走开了,几次回头打探,都正好撞
见她也回头。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做侦探是需要良好的伪装和心理素质的,
我本来两样皆备,但遇到田烁这样的女孩,就两样皆无了。等我再偷偷回身窥视
时,远远的已经不见田烁的身影。我便赶上步子往回追,一直追踪到她的住处都
没跟上她。垂头丧气回饭店,走出巷子口的时候,有个小青年,脖子上挂了一根
粗粗的金项链,手插在口袋里,嘴上翘根烟,不停的扭头瞟我。街边混混到处是,
一圈锁链是标签,我懒得理他,只顾自己走。快到饭店时,田烁的短信来了,我
只好把汗水当洗澡水,扯谎说刚洗完热水澡。
对付你喜欢的女孩,如果当面撒谎很困难,就只能迂回到背面去欺瞒。第二
天,我提前给田烁短信说工厂有事,不能赴约。她回了一个字「噢」,算是撒谎
成功。晚上10点多,我就一个人溜到小吃摊,藏在人堆里等田烁。快到11点
的时候,田烁发来短信问我忙完没。这个时候要顶住,我狠下心肠,果断的回复
正在忙。她仍是回了一个「噢」字,算是打消目标的疑虑。又等了一会儿,田烁
穿着白裙子,孤孤单单的出现在街边,买了一点橘子,却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
穿过马路,往江堤上走去。我起身结了账,也穿过马路,小心翼翼的跟着她。她
走上江堤,在一颗大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了,面朝江水,静静的剥橘子吃,吃完一
个橘子就拿手机看一下,手机的光亮映在她落寞的脸上,我心里凉凉的。我把手
机调静音,发短信问她睡了没。她听到手机响,忙拿了接看,橘子从膝盖上滚落
下来。她笑着边伸手捡橘子,边回我短信:
「没睡,你回来了么?」
「还没。怎么不睡?」
「噢,就睡了。你忙吧。」
……
「完了。我去找你吧?」
「不了,你回去休息。明天再见。」
「现在就想见你。」
「忙到现在不累么?」
「累也想见。」
「累不要。你先回去,到了我再和你说。」
……
「到了么?」
「到了。你呢?」
「躺着。你先洗澡,洗完了我再和你说。」
「你躺在哪儿?」
「被子里。快去洗澡。」
「柳树当被子?」
「什么?」
「你睡柳树下吗?」
她惊讶的四周张望,又站了起来,往远处瞧。我躲在树丛里,又给她发了一
条信息:「爱是凡事相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看到短信,焦急的左右来回走,边找我边喊:「林跳跃!你出来,林跳跃!」
我走出来,她看见我,便不做声坐回石凳上,拿了橘子,闷闷的吃。我走近
她,在她身旁坐下。她递给我一瓣橘子,我接了,问她:「出什么事了?」
「你不许恼。」她斜眼瞅我,又躲过我的目光。
「不会,你说。」
「有个人堵我,天天在巷子口。」
我一想,可能就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小混混。我说:「是一个小混混么?」
「饭店认识的,不晓得他怎么知道我住那条巷子。」
「你怎么不告诉胡老板?」
「这小的事,不麻烦别人。」
「你就天天坐在这里,等那个混混走了再回家?」
「一般到1点,他就不在了。」
「你怎么这么傻!」我已经怒气冲冲了,又是怜惜她,又是愤恨自己知道的
晚。我站起身,说带她回去。她一把拉住我坐下,质问我说:「你要打架么?」
「打就打!」
「他们很多人。」
「就一个!」
「那你也未必打得过。」
「……不打怎么知道!」
田烁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抿着笑看我装好汉。我想自己虽然是一介书生,但
这个时候即使对方是奥特曼,我也不能腿打颤。田烁温柔的看我,像轻风里的柳
叶。英雄救美人,不在今夜更待何时。我拉她起来,要送她回家,和小混混决斗。
田烁双手死死的挽住我,又搬出《圣经》来说:「你说必守我的律例的。不从恶
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你打架我不要。」
《圣经》里的话太高深,它常常起到的作用是能够让人心平气和。我当然想
得到讲理的不是混混,是混混的只靠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很可能给田烁带
来更大的麻烦。田烁为了挽住我,靠得很近。她的臂膀很软,身上有好闻的芳香。
如果我龌龊一点,装腔要为她战斗流血,她肯定会贴上来抱住我。这是男女的游
戏,不适合我对待田烁。我想到了办法,带田烁回饭店,开个房间让她住下来。
来到饭店,田烁站电梯门口等着,我去柜台开房间。服务员说现在没空房,
两个小时候后才有钟点房空出来。我只好喊上田烁去找另外的宾馆。走出饭店门
口时,田烁止住步子说:「不找了,就你那里住。」
我愣了,呆呆的看她。田烁眼睛直直的看我,又重复了一遍说:「拆开床就
好了,还可以省钱我们去吃东西。」
如果这话是其他女孩说的,或许就是某种暗示。但田烁明媚的眼睛告诉我,
她没有暗示,她只是信任我。我向她微笑,说好。
李香儿 2011-6-18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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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回到房间里,我们就拆床。田烁让我把床垫搬下来靠向里面放,说她晚上睡
觉会忘事,怕起来上厕所时踩了我。拆完床,田烁去卫生间,我就去找服务员要
被子。服务员礼貌的问我原因,我说很冷。服务员很诧异,说现在是武汉九月天,
夜间气温也有20度。我说刚从非洲出差回来,温差还没调过来,感觉特冷。服
务员仔细的想了想,在莫名其妙的表情里,给了我一套被子。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我的确感到了特冷。因为田烁已经坐在被子里,秀发
披肩,靠在床头,光洁的臂膀露在被子外面,手里按着遥控器。嘴角微微上扬,
大眼睛正盯着电视。她本就是迷人的,何况是在迷人的床上。有多少男女之间纯
洁的友谊就是被这该死的床给洁纯掉了!
房间内弥漫着田烁脸上面霜的香味,我边用毛巾擦头发,边绕过该死的床,
坐到床垫上。田烁扔给我枕头,我接了,放在靠床尾的一头,向她说晚安,便钻
进被子里蒙头睡了。田烁喊我起来,说:「头发湿的,不能睡,睡了头疼。」
「我冷。」我蒙在被子里说。
她竟信以为真,从床头爬过来,俯身要揭我被子,问我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为了避免得到她关怀的接触,我只好听从她的安排,把枕头塞到靠墙的一头,
歪在枕头上同她看电视。
电视里很热闹,电视外却很冷清。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我用余光观察田烁,
她一动不动的端坐着,像雕塑。头发干得差不多时,我对她道晚安。她冲我一笑,
点点头。我侧身背对她躺下,她把电视声音调到很小。我耳朵里听到电视里细碎
的声音,她始终没有动。我转脸过去看她,她也扭头看我。我说:「放心睡吧,
和第一天一样。」她点头应了声,关掉电视躺下了。有一阵香风从背后扇过来,
我屏气敛神,去除杂念,开始数绵羊。田烁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当我数到18
17只羊羔时,她轻轻的喊我。我不扭头,也不回答她。听到她在身后朝我移动,
我紧闭眼睛,装出呼吸平稳睡着的样子。她鬼鬼祟祟的打探了一番,就偷偷摸摸
的退回去睡了。我放松下来,又从第一只绵羊数起,不知道数到多少时,睡着了。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时,田烁已经不在了。我洗刷完准备上班,门外一声刷卡
的声音,房门打开了。田烁笑盈盈的提了袋子进来,和我打招呼:「起来了,吃
早点。」
「你几点起来的?」
「7点多。应该刚下楼,你就也起来了。」她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捡出热
干面、油条放到桌子上,把吸管插进豆浆杯里,递给我提醒说:「烫的。」
我接过来边喝边跟她说:「我中午去找他们换个标准间,换好了就发短信告
诉你。」
她递给我油条,说好。又把热干面酱拌匀了,叫我坐过去吃,然后自己拿了
豆浆喝起来。饭店附近是没有卖早点的,早餐都是热的,她应该走了一段路才买
到,又一路跑回来的。她的眼睛里有血丝,昨晚大概是不放心我,睡得不踏实。
吃完早餐,我让她继续睡一会儿,她点头答应,我便上班去了。
中午回到饭店匆匆换了房间,把房号发给田烁,我就又赶去了厂里。
晚上,我趴在床上打游戏等田烁。和平时差不多的11点左右,田烁提了一
个大袋子进来。她从袋子里拿出一堆叠好的干净衣服放到桌上,我这才发现自己
积累的脏衣裤还有袜子都被她拿去洗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说可以自己洗。她
问我:「你晾哪?」
我指了指空调,说:「凉在空调下吹。」
「十五要见月亮,衣服要见太阳。阴干的不好,还是我洗,可以拿外面晒。」
她又从袋子里拿出纸巾、一些洗面奶之类的瓶瓶罐罐、一个黑色的大瓶子,一个
褐色的纸包。她把纸包打开,一阵清爽的茶香,是一包深绿色的茶叶。她捧到我
面前让我闻,问我:「香不香?」
「不闻都香。」我说。
她骄傲的笑了,说:「老家产的,白天泡给你喝。」
「黑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药,解酒的。」她拧开瓶盖给我看,一团稠稠的液体,散发浓烈的中药味。
「什么药材?这么黑。」
「不知道。凤子帮忙熬的,挺管用。」
「凤子是谁?」
「好姐妹,从小就一起的。」她收拾好东西,转过身靠在桌边看着我,开心
的笑说:「以后就在你这搭伙了。」
「好啊,房卡以后你拿着,随时可以进来。我回来可以叫服务员开门。」
「嗯。」她点点头。
我和田烁就这样同居了,除了第一晚的尴尬,后来都像情侣一样的熟悉。每
晚她都下班、洗完澡、换了衣服后才来到房里。我叫她就在这里洗,方便一些。
她翘起嘴说:「打扮漂亮点见你才好。」我知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她
不想让我看到她工作时候的样子。
我们有时候出去吃东西,有时候便只待在房间里。她每晚都固定吃一根香蕉,
然后拌了热开水喝那瓶黑黑的中药。我知道这主要是她工作的需要,想到小许之
前跟我说的玩笑话,便也逗问她:「你爱吃香蕉?」
「嗯。」她一边啃香蕉,一边认真的回答我。
「别人问你,你也这样回答?」
「嗯。」她奇怪的看我,「怎么这样问?」
「有人问过你爱吃香蕉吗?」
她细细想了想,抿嘴笑起来说:「你一个同事问过。」
「他还问你什么了?」
「嗯……问我认不认得他……」
「你怎么回答的?」
她扑哧的捂嘴笑起来,好半天才边笑边说:「我跟他说,你是那个卖香蕉的。」
我也乐了,可以想象到小许当时郁闷的表情。虽然田烁只是因为买香蕉而随
意想到的,但小许肯定以为田烁是在骂他。我就跟田烁说:「以后有人搭讪问你,
你就别回答。」
「为什么?」
「……问这话的不是好人。」
「哦,那你同事也不是好人了?」
「嗯,他很坏。」我说。
我们在房间里有很多可乐的事情做。用电脑打游戏、看电影,两个人一人坐
一张床上,中间摆上床头柜玩纸牌。有时她坐在被子里看电视,我就趴在床上边
打游戏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天。她很爱看《动物世界》之类的节目。一只机灵
小巧的松鼠从树枝里冒出头来,她就欣喜的惊呼赞叹;小兔子被恶狼追着跑,她
就捏着手掌给小兔子加油打气;小狮子含着母狮子的乳头吃奶时,她像也想尝一
口一样,羡慕的盯着画面。
有一期节目是介绍乌龟,她看着看着竟然捂住嘴哭了。我把视线从电脑屏幕
上移开,看到电视里的乌龟生龙活虎的爬行,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死,就递给她纸
巾,奇怪的问她怎么了。她哭了好一会儿,鼻子红彤彤的才止住,抽泣的说,她
以前有过一只小乌龟,养了一年多,突然死掉了。死字并没说出口,就又哽咽起
来。我好想好想的爬过床去抱她安慰她,但因有了许诺,只能隔着床拍拍她盖在
被子里的脚。
哭乌龟那一晚,她很不高兴,香蕉和药都没有吃,就默默的歪进被子里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关了电脑准备睡觉,就隐约听到她被子里有哭泣声。我溜下床,
绕到她那头看,她一双大眼睛已经哭成了一对小桃子,躲在被子里不知哭了多久
了。我隔了被子拍她的背,突然灵机想到了她说过的话,于是安慰她说:「出于
尘土的,也都归于尘土。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下入地呢。那只小乌
龟肯定已经到天堂里去了。」
「下面呢?」她躲在被子里揩眼泪,问我。
「啊?什么下面?」
「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下入地。这话下面是什么。」
「呃……等等。」我赶紧跑到墙角,打开行礼箱找出在青岛买的《圣经》。
使劲的翻找,就是找不到下面是什么。她抓住被子,微微冒出头看我,告诉我说:
「《传道书》第三章最后。」
我按她的指示找到了下面,读给她听:「故此,我见人莫强如在他经营的事
上喜乐,因为这是他的份;他身后的事谁能使他回来得见呢?对啊,小乌龟生前
经营的事,就是陪伴你。喜乐了一年,就是他的份。所以你不要再哭了。」
「乱解。」她已经不哭了,抽了抽鼻子,问我:「你什么时候买的?」
「哦……老早了,只是没怎么读。」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为了和她对答如
流才买的经。
「我想听你读。」
「好。」于是我坐在地板上,靠着她的床沿,给她读《传道书》。读完最后
一章,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两只小桃子微微的闭着,睫毛合掩在一起,像红桃子
上的一道伤痕。
此后的日子,我歪在自己的床上读《圣经》,田烁平躺在被子里听我读,成
了我们每晚必做的事。给她读上一小段,她就能安详的睡着。她爱听《诗篇》、
《箴言》和《传道书》,我却很想读《雅歌》,因为里面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可田烁不准我读。于是《雅歌》就像伤歌一样,成了我的禁读物。
panpingxiang 2011-6-19 12:54
迷失灵魂的悲歌
我浏览了作者的小说,总感觉里面弥漫着浓浓悲情,叫人不敢下潜。
主人公,田烁和“我”,城市小人物。命运被城市安排,寥落而挣扎!
很无力!心被身所使唤,身是心的桎梏,身上密密麻麻丛生的欲望,像虫蛆一样撕咬灵魂。
天香池很唯美,很纯很纯,更应称主人公对现实的无赖,对生命应然状态的渴想!
庄子长歌当哭,远望当归!当理想与现实极度背离时,能做的,就是无语和心驰神往,如一束射线,这段已然了绝,那段才是永恒的热恋!
浮浏佳作,闲思淡想,与君同酌,下次继续!
李香儿 2011-6-19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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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圣经》上说,夫妻不能亏负对方,除非两相情愿,能暂时分房,但以后仍
要同房,免得撒但趁着我们情不自禁时引诱我们。我读到这段,深感委屈。我和
田烁的确是每天同在一间房里,可是撒旦依然时时引诱我。
我们很少有身体接触,最多打牌或者递对方东西时,手会碰到一下。田烁很
少有女孩子那种羞态和矜持,不过她也小心翼翼,即便是打闹玩笑,她也从不肆
意的露出被子里的身体。有时候,我看到她某一个笑、一个眼神或者一种姿态,
会情不自禁的心跳剧烈,这种感觉让我兴奋又有些难受。我猜不到她的心思,只
好抱定她不勾引我,我绝不勾引她的坚定态度与她「同房」。
人,是可以不用身体接触,就能进入到对方灵魂深处的。至少田烁对于我是
如此。她简单、率真的生活时时影响着我,让我也变得简单、率真起来。每天早
上她都比我早起,我洗漱好后,她把早餐也就买来了。我的衣袜还有沾上油污的
工作服,她都收去,晚上就会提了大袋子,拿出干净一新的一叠衣服来。我知道
她是手洗的,很过意不去,说给钱让饭店洗好了。她却坚持,说住了我的地方,
给我做点事,她心里舒服。我说:「田烁,我们至少是好朋友,不需要这样计较。」
她把我换下来的脏衣服一件件收进袋子里,安放在桌边靠墙,倚住桌子,认
真对我说:「因为是朋友,才要相敬如宾。」
「人家都说夫妻才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夫妻是朋友变的。」
「噢,」我就乘机逗她,「那我们会变成什么?」
「陌生人也是朋友变的。」
「都是朋友,怎么一对变成夫妻,一对变成陌生人呢?」
她定住眼神,沉吟一会儿,一字一句回答我说:「心相连,身相近,就成了
夫妻;心隔心,身离身,就成了陌生人。」
我像哈巴狗爬起来,凑近她一点追问她:「那又怎么样心相连,身相近呢?」
「相敬如宾。」
「噢……」我像丧家狗一样又趴回床上打游戏。
我和田烁就相敬如宾的在饭店的客房里生活,进进出出频繁了,大概饭店的
一些工作人员也就留意到了。有时候在一楼吃饭,遇到了给人敬完酒的胡老板,
他就笑呵呵的坐下与我干两杯,趁着酒性和我聊女人,有意无意的就扯到了田烁。
他的话题很散乱,有感叹自己的人生,有说女人墙头草,又说有的女人性子烈,
我实在难以猜透他隐含的意思。田烁和他只是正常的雇佣关系,我与田烁交往并
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意。他豪爽客气,像老熟人一样聊天,我也只当他是醉后和我
谈闲话罢了。
这次出差的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工厂里的事就差不多完结了。只等从德国买
的零件一到,我再做些维护,工作就结束了。于是剩下来的几天里,我便闲着没
事。田烁上班不在身边时,房间里就落得空空的,无端的寂寥起来。她本来是可
以轮休的,可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并不曾见她休息过。
一天晚上11点半已经过了,田烁还没有回来。我给她发信息,她也没回复。
等到12点的时候,我按捺不住,便跑到二楼去找她。二楼里有几个包厢仍然是
歌舞阵阵,我隔了门上的小玻璃去看,并没有发现田烁。找了几个包厢,就听到
走廊的另一头有吵闹声和酒瓶破碎的声音。我赶紧寻声跑过去,包厢门开着,酒
熏烟渺,挤了一屋子的人。一个光头大汉满脸酒红,嘴里不停吼着脏话,要撒泼
砸东西,正被胡老板搂拽着。我挤进人群里寻找,田烁并不在。只听胡老板用武
汉话又是赔笑又是拉拢,劝说那光头大汉,后来笑着说了一句:「要是拐子哥
(大哥)今天非要为了一个粉妹子砸兄弟的场子,以后道上就都不好混了。」我
一听到这句话,就慌忙的挤出去,一口气跑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房里没人,一切
都是原样。我又跑回二楼,光头大汉已经不在了,包厢里只有一个服务生在收拾。
我问她:「田烁哪去了!」
他愣住看我,我说:「粉妹子在哪!」
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说:「早走了。」
「走哪了!」
他摇摇头说:「回家了吧,老板一来,她就走了。」
我又跑出来给田烁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再跑进包厢,刚好和服务生撞
了个满怀。他像很害怕的样子,怯怯的说:「真早走了。」
我一时没了主意。看刚才的情形,田烁肯定是被那光头大汉欺负,才引来胡
老板。她不接我电话又是什么原因,正躲在哪里哭吗?我回到房间不停的拨打田
烁的手机,仍然没有接通。于是我下楼,准备去她住处。跑出饭店没多久,手机
响了,田烁打来的,她轻轻喂了一声。我说:「你在哪?」
「在房里呀……」
「等我。」我挂掉电话又跑回房间。田烁穿着红色T恤,已经坐在被子里,
见我回来,她绽开笑容说:「很想我?我洗澡手机响没听见。出来才看到,干脆
让你多想一下。」
她和往常一样说话的神态,黑发柔顺的披在身后,灿烂的笑着。我也放心了,
暗想刚才可能田烁躲开的早,没有发生太大的事。
「你怎么了?生我气了?」她细细的拿眼瞅我。
「没啊,看你没回,出去转了圈。」我坐下来,问她,「要不要出去吃东西?」
「不了,没胃口。」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嗯,有个客人喝很晚,就晚了。」
「没发生什么事?」
「没呀。一个月总会遇几个这样的客人。」
「哦……」我趴到床上去开电脑。
「洗澡去!」田烁命令我。
我只好哼着《男人哭吧不是罪》,提溜着小裤裤洗澡去。站在喷头下没冲多
久,只听到外面「砰」的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大声问她什么事,她说没事。
我说真没事?她说真没事。我已经穿了衣服出来了,看到田烁蹲在地上正吃力的
一只手抓装了中药的大瓶子,用另一只胳膊肘别扭的想把瓶子夹起来。
「你手怎么了?」我走过去帮她捡起来。她脉搏处有伤疤的手无力的耷拉着,
见我问,就躲开我回到床上。我拉住她,她哎哟的喊出声来。她的手受伤了,手
腕有一道红红的勒痕。
「被光头弄伤的?」我打量她身上有没有伤痕,「还有哪儿伤了?」
她不回答,只怔怔的看我。
「可以动吗?」我轻轻的抬她的手腕,让她试着活动一下。
「没事,就扭了下,使不上劲。」她皱着眉头,稍微活动手腕。
「疼不疼?」
「嗯,一点。」
「你说了什么事都告诉我的啊!」我控制不住的生气,声音很大的对她说。
她的手腕虽然没有肿,但她的表情明显是痛苦的。
她撅了嘴不说话,低头像要哭的样子。
「跟我去医院。」我穿上长裤,光脚踩进鞋里,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就走。
她用力的向后拉我,不肯动。
「你受伤了!」我很焦急,声音更大了起来。
她低着头抬眼看了我,眉头一蹙,大眼睛里开始泪花莹莹。抿了抿嘴,哇的
一下大声哭出来,泪珠连成线的落到地上。像小孩子受了委屈一样,低头使劲的
哭。
「好好,不去了,不去了。」我手足无措,只能学大人哄孩子的口吻安慰她。
她的那个泪腺啊,像存了一片汪洋,现在全决堤暴发出来。她哭得难受,我看着
听着闻着更难受。我不停的拿简单的句子哄她,她不听。扶她到床边坐,她不动。
吓唬她再哭就去医院,她也不怕。我想她再这样哭下去,血都会哭出来的。我急
死了,问她:「大姐,您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凶我……」她委屈的看我,泪水也不闲着,继续涌。
「我……」我气的说不出话来,缓了缓告诉她,「你受伤了!傻啊你!」
「你还凶……」她越哭越恼,恨恨的眼神看我,像要吃我的样子。
「好,我……我不凶你。你不要哭了,眼睛又成桃子了。」
她转身背过脸去,肩膀随着抽泣抖动。
「田烁,对,对不起。我不凶你了。」我拿纸巾递给她。
她接了纸巾,再转个身仍背对我。
「来,乖,大哥哥给你擦鼻涕。」我伸长脖子瞅她,把纸巾递到她鼻子前。
她想笑,被鼻腔里的水咽住了,不住的咳嗽。我在背后拍她帮她顺气,她气
顺了,抽泣声也渐渐止住。
「好了?」我在她背后问她。
她点点脑袋。
「那……跟大哥哥去医院?」
「不想去。」仍带有一点哭腔。
「不打针,就擦点药。」我哄她。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点点脑袋。
李香儿 2011-6-22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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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开发区的医院不大,深夜里只有急诊。打瞌睡的白衣大夫站起身问病因。田
烁说:「被拽了一下。」大夫一听,便朝我盯了一眼,捏了捏田烁的手背,又捏
了捏田烁的手腕,再捏了捏田烁的胳膊肘。我想他要是再往上捏,我就抽他。他
没让我抽成,聪明的松开手没再捏了,回到座位上边开药边说:「只是扭了下,
没伤到筋骨。拿冰敷一下,回去再涂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要不要拍个片看看?」我不信任他的业余医术。
「早知现在就何必当初呢。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玩起来就没天高地厚。」他
又盯了我一眼,摇头叹息完才说,「要拍也要等明天才能拍,现在拍不了。」
我真想拍死他,心里纳闷,为什么穿白大褂的都喜欢自作聪明的教训人。白
大褂开完药,田烁说了声谢谢,我说不用谢,看也没看白衣一眼,就扶了田烁出
去了。在医院拿冰块敷了一会儿,我取了药来:一盒叉叉正骨水,一盒叉叉红花
油。奶奶的,这药我也会开!
白跑了一趟医院,回到饭店时,我心里却美滋滋的。因为在出租车后座上,
安静的行驶途中,田烁毫无预兆的突然用无限温柔甜蜜的声音说:「你真好。」
我心里一喜,司机脚下刹车一踩,我心头又一悲,顿时体会到了乐极生悲、悲喜
交加的双重感受。
「为什么说我真好?」我边给她擦药,边问她。
「除了凤子,你第二个对我这好。」
原来只是个第二,我又问她:「那为什么在车上说?」
「你真好。」她笑弯了嘴唇,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
「呃?」
「现在也可以说啊,想到就说了。」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一个在车上,一个在床上,说出来当然不一样。」
「你真好——不一样吗?你真好。」
乖乖,我的心花都要怒放了。
临睡时,伺候田烁喝她心里第一好的凤子帮她熬的药。我看她皱眉很苦的喝
下去,就对她说:「明天休息别上班了,你一直都没休息过。」
她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终于想妥当了,点点头说:「嗯。」
关灯睡觉后,我数着小绵羊。田烁转了个身朝向我,轻声问我:「睡了吗?」
「456、457、458……」
「为什么对我这好?」
「459、460、461……」
「说话呀,林跳跃!」田烁脚扇起被子,一阵香风飘过
「因为你很漂亮。」
「还有呢?」
「这还不够吗?」
「还有。」
「因为你很善良。」
「还有。」
「因为你很可爱。」
「……」
「还要不要听?因为你很体贴,因为你很温柔,因为你很勤劳,因为……」
只要她愿意,我可以把她的优点当绵羊数。
「明天带我去你学校玩吧。」
「为什么想去那儿?一点也不好玩。」
「带我去,好不好?」田烁又扇过一阵香风。
「好——」我拖长声音答应她。
谁能给我一个不好的理由么?
第二天,我比平时提前半个小时被闹钟闹醒,田烁仍已经出去了,回来时和
往常一样带了早餐。
「你怎么又比我早。」我问她。
她鲁起嘴说:「我看你昨晚调闹钟了。」
「还看见什么了?」我喝豆浆。
「什么?」她边拌热干面,边疑惑的看我。
「我调闹钟没穿衣服啊,你没看见?」我逗她。
「流氓。」说完,她递给我热干面,自己啃起油条来。
早餐后,我去了趟工厂,看了看设备状况就回来了。田烁正一只手在盥洗池
里洗衣服,捏着衣服在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臂上搓洗。我一把抢过来,推她到一边。
她并不再抢,就站我身边指挥我:「这里,领口,里面……」
我在她的口令下洗完几件,心里紧张起来,迟迟不敢下手,因为接下来是一
件黑色的文胸和小三角蕾丝花边内裤。
「你平时都晒哪儿?」我岔开注意力。
「先洗,洗完我去晒。你不知道的。」她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意思。
「哦,」我边看她边伸手抓起一件就搓起来。
「笨,洗过的。」
「啊?」我低头一看,手里是已经洗过的我的衣服,文胸和内裤正躺在一旁
嘲笑我。我抓起来就狠搓。
「它跟你有仇吗?轻点。」
我轻点。她拿手在我脑袋上轻轻的揉,说:「像这样轻。」
她洗我的内衣没事,我洗她的怕什么。横下心来,我就「像这样轻」的温柔
洗完剩下的两件。
我坚持我晒,她便带我到饭店的顶楼。天台上有几个中年妇女在晾客房里的
床单被套,有一个看见我们,就和田烁打招呼。于是我便在中年妇女和青年妇女
的注目下晒衣服。早晨的太阳真TMD热。
再回到房间时,田烁便兴奋的吵着要过江去学校。我说先去医院拍个片子,
她把手腕伸到我眼前,上下左右的转,说:「啰,好了,不疼。」然后接着撒娇。
不是我不够坚强,而是她太过柔媚。硬邦邦的碰上软绵绵的,终究也会软掉,这
是绝对真理,不是隐晦笑话。我同意了田烁的要求,心下怀疑老子的「柔之胜刚」
是不是从他老婆那里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