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此文属于本人原创,为避免不必要的争执。特此证明,此文于200
7年5月3日首发与故事中国网。曾用名:堕天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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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童话
当我10岁的时候,我成为了星月国的王。因为星月城里所有的占心师都无
法用心灵启示占破我的心迹,这说明了我的灵力已经超过了星月城里所有的人。
在星月族的族谱上,灵力最强的人,能够带给整个王国永世的荣耀。
我记得那些长头发浓眉毛的占心师一一从我身前走过,脸上充满着惊异而欣
喜的笑容。后来婆婆告诉我,星月族灵力越高的人眉色越浓郁,但是当我坐上星
月殿里最高的夜英王座时,眉毛却仍是浅灰色,一如幼童的样子。
婆婆是我最疼爱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和母亲,婆婆也没有见过他
们。我是婆婆从星月城外捡来的孩子。她总是笑着说我长大后一定是个英俊挺拔
的道术师,因为我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如同大海一样深邃。
每天夜里我坐在宽大的王座上,看着面朝自己顶礼膜拜的臣民,看着跪伏在
坚硬的夜明石地面的婆婆,便极度地忧伤。我对婆婆说,我不想做国王,我不想
让你在我面前跪下。婆婆的笑容荡漾开来,她说,你是星月族灵力最高的人,你
怎么能够不做国王,只有你才能带给王国永世的荣耀。我亲爱的王,子民臣服于
君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请你不要忧伤。
我是星月国的王,却还没有学任何法术。我向左翼护使宅溪提起,他总是对
我说,王,你是天下灵力最高的人,你的法力也必定会天下最强。请耐心地等待,
直到你真正地长大。
15岁的时候我经历了我的成人礼,王宫上下一片欢腾。在典礼上我遇见了
伽蓝,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因为婆婆告诉过我,蓝眼睛的孩子是最漂
亮的。我看见伽蓝的眼睛明澈幽蓝如同海水,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如同星月城上
空最灿烂的花火。我面对满朝的大臣,指着伽蓝大声地宣布,我喜欢她,我要她
成为我未来的王妃。
我的声音萦绕在星月殿透明的穹顶上,然后我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呼
喊着,我亲爱的王,你终于长大了。
伽蓝的爷爷突然站了出来,他叫揽月,星月城里最出色的魔法师。揽月用法
力屏蔽掉满朝的喧哗,跪伏在地上,他说,可是,我亲爱的王,伽蓝也许并不喜
欢你,恐怕她不能成为你的王妃,请尊重一个女子寻求真爱的权利。
整个大殿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我看着揽月,又看了看伽蓝,正当我无
言以对的时候,伽蓝也站了出来。她说,不,爷爷,我喜欢王,我愿意永远陪在
他的身边。说完,她走到我的夜英王座前,俯下身来亲吻我的唇角。她在我耳边
轻声说,王,我没有说谎。
揽月在下面大声地叫道,伽蓝,你不能喜欢他,你只是一个魔法师,而他是
星月国的王。
伽蓝回过头去,平静地回应,爷爷,请尊重一个女子寻求真爱的权利。
后来我问伽蓝,为什么你的爷爷不让你喜欢我?伽蓝说,也许是他认为我无
法做好你的王妃。我捧起她的脸,亲吻她散在她额前的头发,我说,不,你能够
做好的。然后她的笑容如同星月城上空最灿烂的花火般绽放开,倾国倾城。
晚朝结束以后,我和伽蓝经常坐在星月殿参天的夜英树下,细数一缕一缕从
叶丛里透下来的月光。我将伽蓝揽在怀里,她对我说,王,你会永远这样抱着我
吗?我点点头,将她抱得更紧,我说,会的,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分开,因为我是
星月国的王,你是我未来的王妃。
我们一坐就是一整夜,星云从头顶六片六片地轻轻飘过,一片也不多,一片
也不少。伽蓝又问,王,如果我们老了,搬到那些云朵上去住好吗?我说,那我
们一人住了一朵,剩下四朵是不是留给我们的孩子们?伽蓝望着我不回答,笑容
扩散开,如同娇涩的月影。
破晓的时候,我便送伽蓝回她的寝宫,然后再去另一间寝宫看望婆婆。我总
想坐在婆婆脚边和婆婆说话,就像小时侯听她讲故事那样。但是婆婆一定会把我
扶起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翼,你不能这样,你是至高无上的王。偶尔我带着
伽蓝一起去,婆婆总会抚着伽蓝的头发说,漂亮的孩子,以后做了王妃一定会更
漂亮。然后我和伽蓝一起对着婆婆微笑。走的时候婆婆对我说,亲爱的王,请你
早点休息,夜里还有晚朝。这些话如同月光一样温柔,萦绕在我身边,一直到我
睡下。
当我16岁的时候,我真的成为了英俊挺拔的道术师,眉毛浓郁,深邃如同
黑洞。我已经掌握了星月族所有最正统也最厉害的召唤术。宅溪说我创造的是有
史以来最伟大的奇迹之一。另一个奇迹是我未来的王妃伽蓝创造的。她在同一年
的时间里学会了所有的魔法,甚至超过了他的爷爷,揽月,那个星月城里曾经最
出色的魔法师。
有时我白昼里醒来,走到窗前,悄悄地召唤出月亮和星辰,替换掉天空的红
日,然后走出寝宫,静静地站在夜英树下,看星辉如雨点一般落满我的肩膀。月
光,星辉,婆婆,伽蓝,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信仰,我告诉自己,有谁胆敢伤
害他们,我一定会将他扔在日光下,看他一点一点蒸发。
我不知道自己是苍老了还是长大了。我开始长时间的失眠,开始喜欢独自在
后花园里长久地驻足,热泪盈眶。远山起伏的轮廓在瑰丽的月色里在我的视线里
曲折地迂绕,流星不断从天空中划过,像极了我掌心上杂乱无章的线条。 其
实我心里最向往的地方并不是繁华的星月城,并不是恢弘的宫殿。我一直怀念在
银杏山谷逝去的日子。那里有避世无争的安宁与平和。没有高贵的夜英树,只有
漫山遍野的银杏,春天萌芽,夏天葱郁,秋天飘零,冬天凄凉,四季分明却有滋
有味。婆婆不用跪在我面前,我只要坐在银杏树下看星空,看远处星月城上的灿
烂花火,便会无比快乐。
曾经我问婆婆,如果召唤出月亮永远地替换掉太阳,那不是就让星月国拥有
永世的荣耀了吗?那我就可以不再做王了吗?那我就能带着婆婆带着伽蓝回银杏
山谷去了吗?
婆婆回答我,亲爱的王,日升月沉,月升日沉,这是永世不变的轮回,我们
不能打破。虽然我们不喜欢阳光,但既然这是天意,我们便只能顺从。
星月殿的夜英王座,华贵却落寞。我坐在那里,就算无奈,但也只能无奈地
坐下去。偌大的王宫里,也许只有婆婆和伽蓝能够让我觉得不孤单。
雾月的第一个晚朝,有个名叫谥焰的老臣向我提起,王,请问您准备何时正
式策封伽蓝为王妃?
我笑着反问他,你很关心这个?
王,臣下只是想说,您和伽蓝的结合,定会带给星月国永世的荣耀。
谥焰,那你替我占卜一个日子,我要和伽蓝尽早完婚。
满朝大臣喜不自禁,只有揽月不住地摇头。
随后的几天,我在星月殿里看见谥焰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苍
白,到第五天,他站在我面前已经几乎摇摇欲坠。他无力地说,王,请恕臣下无
能,始终无法占出婚典的吉日。说完,他便瘫软下去,躺在地上,眼睛仍然睁着,
从发散的瞳孔里一点一点溢出无尽的疑惑和绝望来。他死了。星月殿立即陷入一
片慌乱,但又很快镇静下来。有人说,谥焰灵力不够,又太过劳累,耗尽了最后
的心火。
我是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接近,况且谥焰还是为我而死,我的心里万分难过。
安葬谥焰之后,又有老臣提出要为我占卜吉日,我点点头,再三嘱咐他不要太过
操劳。但是几天后,他还是死了。死在来星月殿的途中,死在我和伽蓝经常仰望
星空的那棵夜英树下。和谥焰一样,他躺在地上,眼睛没有闭上,发散的瞳孔溢
满了迷惑和绝望。
连续的死亡让我再也无法平静地端坐在王座上。我是星月国的王,人们说我
能带给天下永世的荣耀,但我却只能在带给天下荣耀的过程中,眼睁睁地看着身
边的忠臣莫名其妙地死去。仍然有大臣要为我占卜,但是都被我拒绝了。我站在
星月殿的穹顶下,站在满朝臣民面前,我说,你们叫我如何安然地面对这一个又
一个诡异的离开?
伽蓝问我,王,我们应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我觉得格外难以回答。我也曾拿同样的问题问过婆婆,问过宅溪,
他们告诉我说,有些事情是没有答案的,我们除了面对,还是只能面对。我对伽
蓝说,过一段时间或许一切会好起来。
我和伽蓝仍然每天晚朝后坐在夜英树下,我抱着她长久地无言。以前和她在
一起总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可是经历了两场生死之别,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学会
了沉默。我是高高在上的国王,我却连身边的臣民也保护不了,连我心爱的女子
也无法给她个正式的名分。婆婆和宅溪说得对,有些事情是没有答案的,我们除
了面对,还是只能面对。每天夜里,月光和星辉为大地罩上瑰丽朦胧的帷幔,这
张帷幔大得无边无际,却始终模糊不清。
有一次晚朝,一个叫援辙的年轻占心师对我说,我已经占出了吉日,下个月
的第一天便是。所有人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揽月更是不停地摇头。援辙的眉色
是整个星月殿里最淡的人,却占破了最顶尖的占心师也无法占破的玄机。我知道
所有人都怀疑援辙的话,只是都不忍心揭破。也许真的只有以谎言才能结束这一
连串无人能解的谜。
但是第二天援辙就死在了星月宫的映星桥上。宅溪检查了他的尸体,没有外
伤,胸口冰冷,死于封心术,那是魔法师最上乘的魔法。我立即就想到了揽月,
那个从一开始就阻挠我和伽蓝在一起的人。
我传了揽月来映星桥见我,我问他,你认识地上的这个人吗?
我看见揽月故作惊讶的神色,他说,王,这不就是昨天晚朝上说自己已经占
破玄机的小占心师吗?
是啊,正是他。那你为什么还要下手这样狠呢?
王,请恕臣下无能,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揽月你不用再装了,我问你,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援辙起这样大的杀心?
王,我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杀念。
那我再问你,援辙死于封心术,我想这星月城里能够使出这种魔法的人应该
屈指可数吧,而这些人中最有可能的人除了你还会有谁?
王,这些人之间你为什么只怀疑我一个人?为什么不怀疑宅溪不怀疑伽蓝?
伽蓝的法力大大超过臣下,你为什么不怀疑他?
那我就告诉你,他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况且他们都没有对援辙下手的理由。
王,难道是因为我曾经阻止您和伽蓝在一起,您就不信任臣下吗?我不让伽
蓝和你在一起只是觉得她不是王妃的最好人选,而且……
我打断揽月的话,我说,我的王妃有我来定,况且满朝大臣除了你还有谁反
对过?你先退下,在我查明真相之前,你还可以过一段好日子。
然后我看见揽月转身走进了朦胧的夜雾中,隐隐有诡异的笑声从流动的雾气
里弥散过来。伽蓝在我身边沉没不语,突然她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问我,王,
是不是我们真的不应该在一起?我赶紧用衣襟擦掉她的眼泪,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最大的疑惑在于揽月的一句话,他说伽蓝不是我王妃的最好人选。而伽蓝
却是我见过的绝世美貌的女子,并且拥有和我一样天下顶尖的法力,除了伽蓝还
有怎样的人算得上是最好人选?我始终不明白揽月究竟有什么意图。我很想将揽
月再次传来,问清楚他没有说完的那些话,但又不想再看见他那张强作镇静的脸。
其实我万分的不愿意相信揽月便是杀死援辙的凶手,他毕竟是伽蓝的爷爷,我一
看见伽蓝的眼泪就觉得胸口剧痛,如同倒在了封心术下。
星月宫平静了几天,但又有人死在了封心术下。这次死的是为我和伽蓝筹备
婚典的右翼护使茗末。死前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没有,我难以相信这样一个法力高
强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我不再怀疑是揽月下的毒手,因为宅溪告诉我,
揽月在他的监视之下,始终都没有跨出家门一步。
在星月殿里,我感到越来越无奈。我开始经常地去伽蓝和婆婆的寝宫,我要
经常地看见他们才能安下心来,因为我害怕下一个死去的就会是她们。后来在婆
婆寝宫的时候我对宅溪说,我要自己筹备婚典,我倒要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会连我
也杀了,就算是我死了,能够在死前看他一眼也算安心了。宅溪立即跪在地上,
他说,王,你不能这样,臣下愿意为你代劳,以臣下的法力,相信不会太容易遭
人暗算。我看着宅溪,想起这段时间里一个一个死去的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但是在第三天,我接替了宅溪的位置。除了我和宅溪,甚至连伽蓝都不知道。
我穿了宅溪的灰色长袍,长发垂在额前,无人看得清我的容貌。我隐约觉得,那
个神秘的刺客又要出现了。
在天色渐白的时候,我站在映星桥上,突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我立即
运力逼出寒气,同时勉强侧过身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寒气一瞬间消失无形,我无
比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刺客,这个轻而易举结束掉两条人命并且差点
就结束掉了第三条人命的人,我的婆婆。
我几乎是泪流满面,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冷风吹过来,婆婆不断地往后退,她说,王,我并不是要杀你,刚才我以为
你是宅溪。
我知道,可是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王,你不能让伽蓝做你的王妃。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伽蓝。
那你为什么还说伽蓝是漂亮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还说伽蓝做了王妃一定会更
漂亮?
王,那只是为了放松你的警惕。
为什么你不对我说,却要暗地里对着援辙、茗末这些不相干的人下这样重的
手?
因为我不能杀伽蓝,她是你心爱的人,她的死一定会让你难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援辙,茗末,这些人的死,我会同样难过,他们都是我的
臣民啊。还有你,婆婆,你知道刚才当我看清你的脸时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亲
身感受到你平日里掩藏起来的法力时有多难过吗?
婆婆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我接着说,婆婆,你走吧,以前我总以为我能保护
你,以前我总是告诉自己如果有人胆敢伤害你,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断,可是到
现在我才知道,你早已经在这天下难逢对手了。你走吧,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看那映月池里的水,让它永远这么风平浪静难道不好吗?
说完,我看了看婆婆浓郁如同黑洞的眉毛,转身离开。不知宅溪什么时候已
经站在我的身后了,他拔出剑来对准自己的胸口,他说,王,我听到了不应该听
到的事,我该不该死?
我无力地摇摇头,我说,宅溪,这世上难得剩下几个我完全信任的人了。说
完就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伽蓝坐在我旁边,我睡在自己寝宫的床上。窗外阳光灼眼。
伽蓝说,日族进犯,已经攻到星月城外。我立即坐起来,我问日族是什么?
随后我才知道,这天下还有个昼出夜伏的神族,喜日厌月。我带着伽蓝赶到
城外的时候星月族的魔法师和道术师正在竭力地抵抗,强烈的日光使每个勇士身
上蒸发出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弥漫了整片天空。我赶紧召唤出月亮替换掉烈日。
我看见,那些身着金色披风的日族剑士脸上现出了无比惊惧的神色,然后不断有
剑士倒下。我知道,他们一定是中了伽蓝最上乘的封心术。
仅用了一天时间星月族就瓦解了日族的全部攻势,日族剑士半数覆没半数撤
退。我问宅溪,我们该怎么做?宅溪说,乘胜追击,否则他们一定还会再来进犯。
揽月留在星月宫守城,我和伽蓝率领大批人马追击日族残军。出发之前,揽
月走到我的面前,他对我说,王,等您凯旋归来,我决不会再阻止您和伽蓝在一
起。我看见他的笑容,明朗,可是哀伤。
赤焰城,日族的都城。凛冽的风从八方汹涌过来。我站在最高一级的日炼石
台阶上,一剑刺穿赤焰城国王的胸膛,鲜红的血液沿着冷月剑汩汩而下,迅速浸
透了他的金色长袍。
在赤焰殿的地牢里,我看见一个女人,绝世冷艳的容貌,似曾相识。她紧紧
盯着面前的双叶草,双瞳里不知透出的是惊惶还是哀伤。宅溪指着那个女人对我
说,王,您知道吗,那是您的母亲。
我的母亲?宅溪,你怎么知道?
婆婆回银杏山谷之前让我在攻破日族都城后告诉您,您的母亲被囚禁在赤焰
宫的地牢里。
我走到她的身边,跪在她面前,我说,你真的是我的母亲吗?她没有说话,
只是断断续续有泪水滴在双叶草即将绽放的花蕾上,轻轻地颤动。我说,母亲,
我这就接您回去。
但是伽蓝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她说,王,后面的山谷里还有很大的动静。我
让宅溪照顾我的母亲,然后跟着伽蓝赶往赤焰宫后面的山谷。
山谷里声音撼天动地,可是我和伽蓝一直走到山谷深处也没有发现任何日族
剑士,只是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我只能贴在伽蓝的耳朵上对她说话,我说,等我
们从这里出去,你就做我的王妃,好吗?伽蓝说,王,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答应你
了。说完,脸上绽放出笑容来,如同星月城上空最灿烂的花火。
赤焰谷最深处的山洞。一束冰蓝的光线突然向我们射来。我和伽蓝倒在一起,
山洞里一个人英俊挺拔,却全身冰蓝,头顶还长出尖利的角,发出冰蓝的光。我
突然想起小时候婆婆对我讲的那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而面前的这个怪物,正
是那些故事里的角色。我犹记得婆婆一次又一次满脸惊惶地对我说,那是个无法
战胜的恶魔。
冰蓝的光突然黯淡下去,我听见有雄浑的声音在说,翼,伽蓝,我的孩子。
声音越来越大,搅得我几乎要失去知觉。我在迷糊中听见这个不知道该不该称作
是人的怪物不停地说话,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我们诉说。我终于知道了,
这个怪物,便是我的父亲,却也同样是伽蓝的父亲;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是我
的母亲,也同样是伽蓝的母亲;我的婆婆就是我们母亲的母亲,伽蓝的爷爷就是
我们母亲的父亲。我也终于知道了,我和伽蓝的眼睛为什么会幽蓝如同海水,为
什么婆婆和爷爷要在星月城里装作互不相识,为什么婆婆和爷爷会阻挠我和伽蓝
的婚事。我更知道了为什么当初最顶尖的占心师也占不破我的心迹,因为我不是
纯正的人,我的心根本称不上是心灵啊。
我听他说完为什么日族要将我的母亲囚禁在赤焰城的地牢,因为那样才能胁
迫他永远不会吞噬日族的子民,泪流满面。
但是,我的父亲毕竟是恶魔,我扬起手中的冷月剑,直插向他的胸膛,可在
剑尖离他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我看见他的眼角渗出殷红的液体,
辨不出是血还是泪。我的父亲背靠着石壁,一点一点滑了下去,我知道,他已经
自行震断了自己全身的经脉。
我扶起伽蓝,摇晃着走出山谷,我们来之前绝没有想到,在这阴暗潮湿的洞
穴里,曾经发生过怎样一场惊世骇俗的爱情。
在赤焰宫最华丽的寝宫,我的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看见她手中的那株
双叶草绽放出了白色的花,却又已经枯萎。花开在我离开之后,花谢在我回来之
前,我始终没有看到独叶草那难得的开放一刻,没能听到母亲叫我们一声,翼,
伽蓝。
回到宫里之后,我再也没有提起过要策封伽蓝为王妃的事,所有人也在王国
盛世的喜悦中将它渐渐淡忘了。只是偶尔我看见有夜莺成对的从天空掠过,便会
热泪盈眶。天上的星云仍然六片六片地飘过,只是一片给了爷爷,一片给了婆婆,
一片给了伽蓝,一片给了我,剩下的两片,永远也给不了想要给的人。
大臣们编纂了王国的史典,他们写我是天下最勇敢最坚强最伟大的王,他们
将编好的史典呈给我看,我只是笑,这些单纯的人哪里会知道我心里埋藏有多少
心灵启示也看不破的无奈和哀伤。
当星月王国统一天下一年庆典的时候,我已不在宫里,我将王位传给了我最
信任的人,宅溪。我还给了星月王国还给了天下不容玷污的血统。
我和伽蓝接了爷爷回到银杏山谷,当遥远的星月城上空闪过灿烂花火的时候,
我的妹妹伽蓝正依偎在我怀里,她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哥,如果来世我们是人,
你不再是我哥,你还会不会像这样抱我?
[ 本帖最后由 四更 于 2009-10-20 11:3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