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么分手了。无声无息，没有一点征兆，也没有谁说再见。
五月的夏天总是那么炎热，热得让人的心也浮躁起来，浮躁起来多巴胺自然
也丰富。他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她也是。两个人就好像《向左走，向右走》的开
端，分开后再没遇见过却并非陌生着。可能是天气撩起了回忆，他突然想起她。
她没有换手机号。他也没。偶尔他会发短讯问候她，然后寒暄几句。最近好
吗？天气变化大，要注意身体。工作太累，可也千万别累着身子。然后她说，你
也是。
日子这样重复过了很多年了。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可她早已不是一个人。
他喜欢听五月天的歌，特别是《时光机》那一首。有时下班回来自己在家，
他就会走到阳台，点一支烟，看着夕阳，然后塞上耳机静静听着：那阳光\ 碎裂
在熟悉场景\ 好安静\ 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 真不轻\ 谁的笑谁的温暖的手心
\ 我着迷\ 伤痕好像都变成了曾经\ 全剧终\ 看见满场空座椅\ 灯亮起……阿信
的声线很熟悉，歌词也很熟悉。
和她分手已经很多年。现在想起她，感觉还是这么亲近。他知道很多爱情故
事，也知道什么是爱。爱可以大大方方，爱也可以默默无闻。但是他也听说，恨
不成所以愿意爱。他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反复诵读，好像有一些想法，不过他
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一天三餐饭，一年四季歌。他想起她数不清多次。有时想起，他笑笑。有时，
他欲泪。反正，一个人生活着的天地是自由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但是，两
个人的回忆是有约束的，不是想想起才想起。他这次没有发短讯给她。只是自己
翻翻笔记，看看相片，轻抚她的脸。
相片里的她笑得很开心，看着她，他微笑了。他会想她，可是他并不想见她。
为什么？他说他自己没有准备好。心里面还不够自然，担心自己遇见她会尴尬而
让她也不舒服。还是想着她，和以前一点没变。
没有谁知道他们为什么无声无息分手了。他胡思乱想过，却始终没追究。我
觉得没有必要，他说。
他养有一只宠物，一只猫。猫不大，淡灰色。眼睛总是闪亮，但也肥肥的。
他宠它，好像在宠一个孩子。可是猫很调皮，总喜欢跳上书桌，扯掉他写好的诗。
他想骂它打它却始终没下手。猫不爱吃鱼，却爱喝牛奶。他不喝牛奶，也不吃鱼。
因为吃鱼总让他想起海鲜，想起海鲜，总让他想起她曾经因为海鲜过敏，想起过
敏，总让他想起她曾经一次毫无常识地受了点伤就怕自己死掉，然后他就想起她
的眼泪。想到这里，他就心痛了。
猫不会听歌，他也不爱唱歌。猫在家睡觉，他做饭，看电视，上网，办公，
最后也睡觉。他很喜欢搂着它睡觉，软软的，暖暖的，好像记忆中的什么。
平静的生活也过了很久，他也差不多习惯了。生活没有她，他把爱留给自己
和自己的寄托。他没有说准备让她回到身边了，但总是把最好的东西时候为不知
谁留着。
她最后还是出现了。在一次出差的路上，机场。他知道他们同一个城市，他
知道她在哪里。但是他却没有找过她。她没有认出他，他看到了她和他。他们好
像要去旅行。她还是这么漂亮，笑容还是这么美。他没有心思去讨论他，两个男
人之间总有一条因同一个女人产生的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没有打招呼，也只是一
个转身的时间，他们上了机舱。他的班机在半小时后，候机厅，一个人拿着票，
静静地微笑。
这次出差是和一个外商谈判关于一个投资案的问题。虽然他事先做足了准备，
但是老外还是太狡猾，这次谈判让他感觉很累。谈判持续一个星期。他回来是在
五月的第三个周末。
他终于还是又遇见她。她一个人，在他回家路上的一间咖啡厅，靠着透明的
玻璃窗坐着，虽然暮色将近，但她的身影没有谁能比他还熟悉。他让司机停车，
然后违章跑过车水马龙的街道。她依然没有发现他。他敲敲窗，微笑着凝视她。
她脸上的惊讶让他很想开心地笑。但他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见了她浮肿的
眼睛。他进去坐在她的对面，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并叮嘱不要放糖。她好惊讶地看
着他，许久才吐出一句，你出差回来？
他猜她的咖啡肯定没放糖，于是顺手拿起糖包，轻轻撕开，我刚出差回来，
经过这边正好看到你，好久不见，近来好吗？他呢？习惯了，一问总会问起他来。
一连串的问号，她也没有回答。苦笑着说了一句，没事，他忙。能在这里看
到他，她好像也好高兴。
其实，再怎么瞒也不能瞒过他呀！但他也没提了，寒暄了一些久别重逢的话。
然后问她，我陪你走走吧？前提是，先吃个饭，我都快饿死了。
好啊，我请客。她微笑着答。看着他摸着肚子的顽皮样，她不知为什么有点
儿开心起来了。或许太久没见了，这会见到也太有缘了。她这么想。
他点的东西不多，吃得不匆不忙。她点的更少了，可是上来的都不是她点的，
却是她都喜欢吃的。她刚想问服务员这是怎么回事，然后突然想起，席间他说要
去一次洗手间。
她哭了，他急了。以为她不喜欢吃，以为是他自作多情，以为……怎么了？
是不是不喜欢吃？不喜欢我立刻叫服务员换，服务员，服务员！
不是，不用换。我吃。她顿时泣不成声，根本拿不起碟里的刀叉，然后放下
刀叉，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他想抱她，他的第一想法，他最怕她流泪，她一哭，天就黑了。她一流泪，
他的心就全碎了。以前的他总是会在她流泪的时候抱着她，然后使出浑身解数去
哄她。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别哭别哭哦，大庭广众的，人家还
以为我欺负你了呢。他笑笑地跟她说，却掩饰不住声音的颤抖。
她哭了很久，他递纸巾的手也抬了很久。最后哭声停了，她说：不吃了，陪
我走走好吗？
他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喧闹的街道。没有太多对白。她右手提着她的小包，
一个一看就知道只有她会特别喜欢的包。他依然习惯地走在她的左边。右手提着
公文包，左手拿着一个符合她口味的汉堡。
十一点，城市的喧嚣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他们在一个公园的长凳上坐下。她
突然问，我能借你的肩膀靠靠吗？就一次。
他笑了。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慢慢将肩膀移近。
没有对白，他只觉得肩膀湿了一大半。他忍住了在眼眶打转的泪，看着她，
依然微笑。
十二点。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你不能再陪我一会？我不想回去。她哭啼着的声调，让他崩溃。
可你必须回去。他坚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没有为什么，太晚了，你要休息一下，我也太累了。
他拨通了他的号码，电话响了，另一头，那个男的声音很不清醒，像是喝醉
了。说了两句，他挂了电话。我送你回去。
她被硬塞进的士里，他坐在旁边，肩膀依然湿润着。到了他们家门口，他扶
她下了车。司机，你等我一会。
她依然不情愿地反抗着，却被他宽大的臂膀紧紧扣住。家门口，他放开手，
按动门铃。许久，他出来了，醉醺醺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楼道。看到门里醉酒的他，
他真的好想一拳甩过去。好好照顾她，憋了很久，他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下楼。
回去的路上，司机问他，怎么？不是你女朋友？
是朋友。
到家了，他往公文包里掏钥匙，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黑乎乎一片，顿时
没了知觉。
第二天中午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病床旁边是他的部门同事、
领导和邻居。
终于醒来啦。可吓死了，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幸好只是疲劳过度，休息
好了就没事了。
他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昨晚晕在家门口，「嘣」的一声，我还以为怎么了，然后打开门一看看到
你，就立马送你来医院。邻居依然很担忧地说。
好好休息，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领导安慰说。
他嗯嗯嗯地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依然想着她。
第三天，他出院回家。领导送了很多营养品，还附上纸条一张，上面写着，
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邻居抱着猫过来，笑着说，它还喝不惯我买的牛奶我做的饭呀。这只调皮蛋。
真麻烦你了。他抱着他的猫细声说。
猫喵喵地叫唤着，他抚摸着它。然后突然拿起手机，想给她发短讯。
手机到手时，里边有一条未读短信。
昨晚真的很谢谢你。
不客气，你要开心起来哦！他按动手机键盘，屏幕上迅速出现这一排字。已
发送。
一条未读短信。
谢谢，我会的。
他笑了。放下手机。轻抚着他的猫，然后自言自语。我真的习惯了？
他笑着，却流泪了。
泪水滴在他的猫的毛发上，喵的一声，一个人、一只猫住的房间开始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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