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法兰克福7月1日 - 当欧洲央行(ECB)管理委员会的23位委员，于今年5月2日齐聚布拉迪斯拉发的新古典Reduta音乐厅开会时，他们的意见大有分歧。


当时的情况是通胀率低于接近2%的目标，多数欧元区成员国也还深陷经济衰退泥潭，绝大多数委员希望削减借款成本。


在这座镶着金边的大厅中，坐在欧洲央行总裁德拉吉右手边两个座位的是德国央行总裁魏德曼。德国在二战后，有对通胀率采取强硬措施的传统。魏德曼反对削减信贷成本，他觉得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效果，反而会耗尽欧洲央行所保留的一些政策余地。


挂在墙上的大屏幕则在滚动播放着震荡的市场价格。


这个安静的德国人掂量着会议桌上的氛围。大部分与会者希望把主要利率降低半个百分点。


看到降息不可避免，他选择了接受，并开始着重努力去限制降息的幅度。当欧洲央行总裁德拉吉宣布会议结束时，魏德曼的折中立场取得胜利：欧洲央行将降息四分之一个百分点。


这就是魏德曼的世界：围绕利率调整和政策转变的一系列战斗，以及用有限弹药争取最大化效果的抵抗。


2011年德国央行前总裁因抗议欧洲央行政策而辞职，魏德曼随后接任。权力一度超强的德国央行仍有近万名雇员，远多于欧洲央行的1,600人，不过现在它正艰难适应作为欧洲央行17家成员国央行之一的身份，尽管它仍是其中最大的一家。


这位45岁的央行总裁所面临的任务是相当艰巨的：在欧洲央行中通常属于少数派一方的他，必须竭力使用所有战术，以令德国央行保守型抗通胀政策得到认同。


若他的努力失败了，则会打击德国人对欧洲央行和欧元的信心，这种结果将危及欧元在其最大成员国的支持率。


魏德曼表示他的动机很简单。“一个稳定的货币，”他对路透表示。


德国认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德国民众仍对上世纪20年代的恶性通胀心有余悸，他们认为德拉吉推行的政策过快且过于宽松，因而普遍持不信任的态度。


许多曾掌管德国央行的人士目前仍然活跃，他们一致提出警告，表示欧洲央行现行的政策将会悲剧收场。


这让魏德曼大受鼓舞，更加坚持其充当“稳定之锚”的使命。魏德曼讲话语气柔和，而且比那些前任都要年轻。他说，他的主张来自以前的经历，包括童年时在意大利度假之后，他的家庭担心意大利货币不稳，打算迅速把手中剩下的里拉兑换成德国马克。



**德国央行将走向何方**


德国人长期以来把德国央行看作稳定支柱，以及货币稳定的守卫者。该央行的总部是一个类似堡垒的1960年代建筑，位于法兰克福郊区，几十年来已成为德国经济实力的象征。魏德曼的办公室在第12层。


德国央行1957年成立，随后多年一直是央行独立性的典范。1990年代，德国央行的一名官员在巴伐利亚州讲话，很可能引发全球市场震动。


“德国人不都信仰上帝，但他们都相信德国央行，”欧盟执委会主席德洛尔(Jacques Delors)在1992年这样说过。


五年后，德国央行总裁泰德梅尔与当时的德国财长魏格尔(Theo Waigel)之间的一场冲突，凸显出德国央行的权力。


1997年5月15日，魏格尔乘直升飞机抵达德国央行总部，他大踏步走进去，要求央行政策委员会对当年的黄金储备重新估值，以帮助政府摆脱财政困境，并放宽对于推出欧元的限制。央行拒绝了他的要求。


随着欧元在1999年问世，德国把自己的前途同欧元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作为德国马克的守护者，德国央行的权力也日渐萎缩。


影响力降低已使德国央行处境艰难，而欧洲央行对欧债危机的应对政策更令其倍感受挫。


这加剧了一些德国央行工作人员的迷失感，他们口中的央行不仅机构臃肿、停滞不前，而且缺乏领导力和明智的远见。


“德国央行的过去就好像是一头公牛，强壮有力。但在欧元问世之后，这头公牛惨遭阉割，”一位在德国央行工作多年的员工表示。“现在它是一头去势的公牛，正在日渐老去。”


这名雇员表示，员工们失去方向，“越来越消沉，他们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就是等着领取退休金支票。’”


魏德曼承认，在前德国央行总裁韦尔特克2004年因支出丑闻辞职、以及韦伯2011年辞职以后，德国央行经历了一段困难时期。


韦伯是魏德曼的前任，因对欧洲央行的第一个政府公债购买计划不满而愤然辞职。欧洲央行的这项计划旨在通过降低那些受危机冲击的欧元区成员国的借款成本，来帮助拯救欧元。韦伯认为，该计划可能使得欧洲央行插足财政政策领域，从而损害央行的独立性。


曾在2004年担任德国央行总裁的史塔克，追随韦伯的脚步在2011年稍晚辞掉了欧洲央行首席经济学家的职务，同样是因为反对欧洲央行的购债计划。


上述辞职行动表明，德国人对于欧洲央行消除德国央行烙印的举动感到不满。欧洲央行正是根据德国央行的秩序政策(Ordnungspolitik)模板建立的，该政策要求央行完全独立，唯一职责是确保物价稳定，不去促进经济成长以及充分就业，也不能帮助政府解决财政问题。


但泰德梅尔的前任、1990年代初担任过德国央行总裁的斯勒辛格认为，这些辞职举动影响甚微。


“韦伯和史塔克的辞职没造成太多政治影响--在欧洲央行和德国政府都没有，这对德国央行是一大打击，”88岁的斯勒辛格在法兰克福郊外的家中向路透记者表示。


韦伯辞职后前往瑞士担任瑞银集团(UBS)主席，甚至带给德国央行内部这样一种看法，那就是德国央行总裁本来就是短命和过时的职位。


“上哪去找一个聪明的央行总裁，既能为德国央行描绘出愿景，还能留下来不走呢？”前述德国央行员工这样问道。


为了平抚这种不安情绪，魏德曼将与德国央行普通雇员沟通列为头等大事。他举办雇员午餐会，并在整个德国进行名为“直联魏德曼”的市政会议风格的活动，


但若要真正获得支持，他必需让雇员相信德国央行能够有所成就。


“在欧洲层面上，董事会能作出什么决策？一个也没有。(德国央行的)人都清楚这一点，”那位雇员说道，“人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新的使命。”



**领导能力**


不管影响欧洲央行的政策有多么艰难，魏德曼并不打算效仿韦伯辞职不干。他相信，继续参与决策并发挥影响力要远好于从外部提出批评意见。


史塔克对此表示赞同。


“德国央行在货币联盟成立初期扮演的支柱角色已经不在。但其仍在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中期风险以及货币政策的局限提出警告，”他告诉路透。


史塔克及韦伯的辞职引发德国公众对欧洲央行的质疑，以德国智库Ifo主席辛纳(Hans-Werner Sinn)为首的一群保守派学者也在加薪添柴。辛纳曾公开抨击让欧洲央行担任欧元区最高银行业监管者的计划，该计划将利用德国央行的专业技能，赋予其新的生机。


对欧洲央行的批评声音不断，让魏德曼更难留住德国公众对该央行的支持。


魏德曼出生于德国西北部工业中心地带的索林根，距离杜塞尔多夫不远，在波恩及法国学习经济学，曾在法国和卢旺达央行实习。随后进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工作，之后加入德国央行，领导货币政策和货币分析部门。


2006年，当德国总理默克尔要求他搬到柏林，担任她的经济顾问时，对魏德曼而言是个需要深思的抉择。相形之下，重回德国央行所在的法兰克福就是简单许多的决定了。


“我一直希望回到央行的圈子，”他说。“这是我的归宿。”


他饶富耐心的作风，正逐渐取得成果。



**着力点有限**


由于和斯勒辛格及泰德梅尔等其他前任德国央行总裁比起来，魏德曼可施力的空间更少，他对政策采取审慎运作方式，慢慢进行游说，在能力所及领域影响其他人的看法。


智库ZEW负责人Clemens Fuest指出，魏德曼的工作比其他前任总裁还要困难许多。Fuest担任柏林政府的专家顾问，也是魏德曼有时谘询的对象。


“他没有过去德国央行总裁拥有的巨大权力，”Fuest说。“我想韦伯辞职的事实，就凸显出这份工作有多困难。我个人认为，魏德曼在扮演这个角色上做得很好。”


魏德曼充分运用了他确实掌握的筹码，发挥极大效果。


今年3月时，德国央行藉由一套财务会计的数据，将央行的一项疑虑强烈传达给德国政府；德国央行担心各国政府把处理欧元危机的太多责任推给了欧洲央行。


德国央行在2012年财报中，将风险拨备近乎倍增，因认为欧洲央行的高风险政策使其曝险极高。结果，德国央行上缴国库的获利，远低于德国政府的预期。德国央行将风险缓冲提高67亿欧元至144亿欧元，换言之，尽管2012年德国央行“利息收入大幅增加”，但其上缴德国政府的金额几乎和前一年的6.43亿欧元相差无几。


“他不希望让政府置身事外，”Fuest说。


反之，他希望侧重于稳定物价这项核心任务。这解释了为何魏德曼5月愿意接受降息，但设法限制了降幅，而与此同时也约束了欧洲央行在所谓“非常规”政策领域的雄心，譬如提高对中小企业贷款的努力。


这个做法收到了成效。德拉吉的立场已有所转变，由表示欧洲央行正寻求中小企业贷款问题的解决之道，转而希望将此议题交给欧洲投资银行。


为推进自己的主张，魏德曼也在法庭露面。

上个月他出席德国宪法法院听证会，在欧洲央行应对欧洲危机战略所扮演角色的问题，力抗欧洲央行。

希望动用欧洲央行直接货币交易(OMT)购债计划的国家，必须向一支新的纾困基金申请帮助计划，但条件是进行改革并削减赤字。


魏德曼对购债计划的反对，先前确保了纾困需附带条件。现在法庭进行的程序则有可能打乱整个计划，至少在短期内。政治分析师表示，此事在德国9月大选前不太可能做出裁决。


接近德国政府的消息人士已表示，担心法庭可能会试图调整欧洲央行在危机应对中的使命，要求其与德国央行重新磋商。

虽然魏德曼持续不懈奋战，来在欧洲央行赢得支持，但他表示并不感觉孤立。


“我觉得非常自在，”他说。(完)

欧洲就是法德撑着英国早就半死不活，其余国家除了几个中立小国其他全在崩溃边缘

德国央行在货币联盟成立初期扮演的支柱角色已经不在。但其仍在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中期风险以及货币政策的局限提出警告